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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迈开那双瘦得像枯枝般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冰冷的河水,一步步朝着守静挪了过来。浑浊的河水漫过他破旧的草鞋和裤腿,他也浑然不觉。
走到近前,老农弯下腰,那张布满深深沟壑、如同龟裂旱地的脸凑得更近了些。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劣质烟叶、汗酸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伸出枯树皮般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迟疑了一下,轻轻碰了碰守静湿冷的脸颊。
指尖的触感冰凉而粗糙。
守静想说话,想道谢,想警告他远离自己这个“不祥之人”,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
老农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他收回手,直起腰,环顾了一下空旷冰冷的河滩。接着,他费力地转过身,重新走向那堆湿漉漉的枯枝。他不再试图拖动整个筏子,而是弯下腰,从那堆湿柴里,一根根地、极其缓慢地挑选出几根相对粗壮、还算干燥的枝条。
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回到守静身边。这一次,他弯下腰,将那双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臂,从守静的腋下和膝弯处伸了进去。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守静眼前一黑,几乎昏厥。他能感觉到自己像一袋毫无生气的谷子,被那双枯瘦的手臂艰难地、一点点地抬离了冰冷的地面。老农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破风箱般的呼哧声,枯瘦的脊梁骨在破旧的粗布衣衫下清晰可见地凸起着,仿佛随时会折断。
守静的头无力地垂在老农瘦削、硌人的肩膀上。视线晃动、颠倒,冰冷的河滩、灰白的天空、老农花白稀疏的头顶……一切都模糊地旋转着。他闻到老农身上那股浓烈的、属于土地和劳苦的气息,这气息奇异地盖过了河水的腥冷,带着一种沉重而真实的暖意。
他像一个真正的破布袋,被老农半拖半抱地弄上了那堆湿柴扎成的简陋筏子。粗糙的藤条和湿冷的木头硌得他生疼,但总算离开了那刺骨的鹅卵石地面。老农喘息了片刻,重新勒上草绳,深深弯下腰,将绳套深深勒进自己枯瘦的肩膀里。他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老牛负轭般的低吼,枯瘦的脚踝深深陷入河滩的泥沙中,开始一步一步,拖着这个沉重的负担,逆着水流的方向,朝着远离河滩的、未知的黑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