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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我的脚步又把我带回了自家院门口。隔着低矮的土墙,看见奶奶正佝偻着背,在院子里那棵老枣树下的小菜畦边忙活。她手里拎着个小木桶,桶沿搭着个破旧的葫芦瓢。她费力地弯下腰,用瓢从桶里舀起水,再颤巍巍地直起身,手臂微微发抖,把水小心地浇在一排刚冒出嫩芽的小青菜上。每浇完一瓢,她都不得不停下来,一只手扶着后腰,另一只手撑着膝盖,急促地喘几口气。那腰弯得那么深,起身时那么艰难,仿佛背上压着看不见的磨盘。
我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院墙外,望着奶奶缓慢而吃力的动作,望着她花白头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院子里的阳光似乎特别毒辣,晒得她单薄的旧布衫后背深了一片汗渍。那块汗渍的形状,和她夜里揉捏的膝盖位置重叠在一起,灼烧着我的眼睛。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急切,像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了我的心。一个念头,一个带着巨大诱惑和恐慌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顽固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抗拒。
堂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式座钟钟摆在玻璃罩子里嘀嗒、嘀嗒地走着,声音在空旷的屋里显得格外响亮、沉重。奶奶还在院子里侍弄她的小菜苗,隔着窗户,能隐约听见葫芦瓢磕碰木桶边缘的轻微声响。
我的目光,像被磁石牢牢吸住,钉在了八仙桌角落那个暗红色的铁皮饼干盒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撞得肋骨生疼,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和血液奔流的轰鸣。手心瞬间变得又冷又黏,全是冷汗。我蹑手蹑脚地蹭到桌边,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眼睛死死盯着那盒子,仿佛它下一刻就会自己跳起来咬人。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凉的铁皮盖子,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不行!奶奶知道了会多伤心这个念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可院子里又传来奶奶一声模糊的、似乎带着痛楚的叹息,像针尖刺破了我的犹豫。那盒躺在张爷爷柜台角落里的虎骨追风膏,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一股蛮横的勇气猛地顶了上来。我咬紧牙关,再次伸出手,这次又快又轻,像做贼一样掀开了盒盖。
咔嗒。
那熟悉的声音此刻却尖锐得如同惊雷,炸得我头皮发麻。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阳光棉被和点心渣子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却丝毫没能安抚我狂跳的心。我屏住呼吸,手指哆嗦着拨开上面几张零散的毛票,急切地探向盒子深处——那里,压着好几张叠放整齐的大票子!大多是绿色的两元,还有一张醒目的、颜色更深的十元!它们被奶奶用旧报纸仔细地包裹着,像藏着最珍贵的秘密。
我的手指在那叠钱上悬停着,指尖冰凉。拿一张十块的太多了,太显眼了!拿一张两块的加上奶奶给的两块,好像……好像还是差一点我脑子里飞快地、混乱地计算着酱油和膏药的价钱,汗珠顺着额角滑下来,痒痒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崭新挺括的二十元纸币上。它就压在那叠绿色两元票的下面,露出崭新的一角,深棕的颜色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厚重、诱人,也格外刺眼。二十块!这绝对够了!买完膏药还能剩下好多……这个念头像魔鬼的低语。
院子里奶奶的脚步声似乎近了!我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再也顾不上多想,手指凭着本能猛地往下一抠,指尖触到了那张厚实的纸币,一把将它抽了出来!崭新的纸币边缘像刀片一样,在我汗湿的手指上留下一点微弱的割裂感。我迅速把纸币胡乱塞进裤子口袋最深处,像塞进一块烧红的炭火,烫得我大腿肌肉都在抽搐。然后,我以从未有过的慌乱速度,把盒子里翻乱的钱和纸块草草拢了拢,也顾不上是否整齐,颤抖着手把盒盖啪地一声用力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