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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打酱油!我扬了扬手里的空瓶子,声音脆亮。
真懂事!王奶奶夸着,脸上却掠过一丝忧虑,她朝我家方向努了努嘴,你奶奶那腿脚,这两天看着更不利索了,阴天下雨前疼得直抽冷气吧唉,人老了,这老寒腿可遭罪了……
她后面还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关于膏药、关于镇上卫生所、关于老毛病难治,我都没太听清。只有腿脚不利索、老寒腿、遭罪这几个词,像烧红的铁钎子,猛地扎进我的耳朵里,烫得心一缩。
奶奶的腿……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昨夜的场景: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半夜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爬起来。昏黄的煤油灯光从虚掩的房门缝里透出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摇曳的光带。我揉着眼睛蹭过去,看见奶奶还没睡。她独自坐在堂屋那把吱呀作响的旧竹椅上,身子微微佝偻着,布满青筋和老茧的手,正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地揉捏着自己的膝盖。昏黄的灯光下,她紧锁着眉头,嘴唇抿成一条向下弯曲的、隐忍的线。偶尔,一丝极轻极轻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吸气声,会飘进我的耳朵。那声音细弱,却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我朦胧的睡意,让我僵在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当时屋里很静,只有窗外雨滴敲打瓦片的单调声响,和奶奶压抑着的、沉重的呼吸。那无声的痛楚,比任何哭喊都更清晰地刻在了我心上。
王奶奶的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昨夜昏黄灯光下奶奶揉腿时那紧锁的眉头和压抑的抽气声,猛地冲撞着我的胸口,撞得那里又闷又疼。捏着钱的手心瞬间变得汗津津、滑腻腻的。小卖铺门口飘来的糖果甜香,此刻闻着竟有些腻人,甚至带着点让人心慌的虚假。
我攥紧了手里的酱油瓶和那两张票子,猛地一转身,不再朝着小卖铺,而是朝着村子另一头跑去。脚步踩在滚烫的土路上,咚咚作响,像是在擂鼓。一口气跑到村尾张爷爷的小杂货铺门口,我才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张爷爷的铺子又小又暗,货架上积着薄灰,但东西很杂。我踮着脚,目光急切地在那些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和杂货间搜寻。终于,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玻璃柜台下面,我看到了它们——几盒药膏。纸盒都有些旧了,边角磨损卷起。最便宜的那盒,标着几个模糊的红字:虎骨追风膏,标价一块八。
一块八!我盯着那个数字,心怦怦直跳。口袋里是奶奶给的两块钱,买酱油需要……酱油多少钱一斤来着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记得打一斤酱油好像要一块多那剩下的钱……无论如何也不够买这盒膏药了!一股巨大的失望像冰水一样浇下来。我盯着那盒小小的、寄托了我全部希望的膏药,它静静地躺在柜台角落的阴影里,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鼻子猛地一酸,眼前柜台玻璃上积攒的灰尘颗粒模糊成一片灰蒙蒙的水雾。
我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张爷爷的小铺,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酱油瓶。阳光依旧白得晃眼,蝉鸣声却像无数根尖细的针,扎得我耳朵疼。打酱油剩下的钱买糖这些念头此刻显得那么轻飘,那么没意思。奶奶揉腿时那痛苦的表情,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