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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从狼狈倒地的我身上,转移到地上那张纸片上。教导主任皱着眉,疑惑地弯下腰,捡起了那张纸。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扫过纸面。几秒钟后,他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拿着纸的手都在抖。他猛地抬头,看向还坐在地上的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鄙夷和滔天的怒火。
沈星羡!他暴怒的声音通过他手里的话筒,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带着刺耳的嗡鸣,炸响在整个操场的上空,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你……你竟然……堕胎!还伪造病历!简直……简直不知廉耻!道德败坏!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身体。
操场上几千道目光,瞬间变得滚烫而粘稠,带着赤裸裸的审视、鄙夷、幸灾乐祸,将我牢牢钉死在原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世界彻底失声,只剩下教导主任那愤怒的咆哮在耳边嗡嗡作响,还有许听雪那微不可闻的、带着得逞意味的抽泣声。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无数道目光的炙烤中,我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一张张写满震惊、鄙夷或幸灾乐祸的脸孔,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身影——顾屿行。他就站在高三(1)班队伍的最前方,离主席台很近。他穿着熨帖的深色校服,身姿挺拔如松,在混乱的人潮中显得格格不入的沉静。他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隔着喧嚣与谩骂,那双总是盛满冰霜和讥诮的眼睛里,此刻却没有任何鄙夷或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像在看一件突然出现在昂贵地毯上的、肮脏又碍眼的垃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彻底的漠然。那眼神,比教导主任的咆哮更刺骨,比所有鄙夷的目光加起来更锋利。它无声地宣判着:沈星羡,你果然就是这种货色。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被彻底冻结的麻木。有什么东西,在那片冰冷的审视下,彻底碎裂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口的巨石,那些隐忍、那些卑微的期望、那些因他红衣而短暂燃起的微光,在这一刻,被碾成了齑粉。
操场上几千双眼睛的注视,教导主任愤怒的余音还在空气里震颤,许听雪压抑的、胜利在望的抽泣声像毒蛇吐信。我撑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一点点站了起来。膝盖大概擦破了,火辣辣的疼,但这点疼在巨大的麻木面前显得微不足道。我站直身体,脊背挺得有些僵硬,目光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死死盯着主席台旁那张被教导主任揉皱后又狠狠掷在地上的病历单。那张轻飘飘的纸,此刻承载着足以将我彻底压垮的肮脏重量。
世界是灰白的,声音是模糊的嗡鸣。我一步一步,朝着那张纸走去。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狭窄的通道,目光如影随形。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像跋涉在粘稠的泥沼里。我走到那张纸跟前,蹲下身,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面,上面还沾着一点尘土。我没有立刻捡起它,而是解开了校服外套唯一那颗纽扣,手伸进内侧贴身的衣袋里。那里,一直放着一样东西。指尖触到那熟悉的、略微硬挺的纸张边缘。
我把它掏了出来。
同样是薄薄的一张纸,颜色是陈旧的暗红,边缘有着古朴的云纹,上面用墨笔写着两个并排的名字——沈星羡,顾屿行。右下角是两枚小小的、早已褪色的指印。这就是那张被顾屿行当众甩在我脸上,又被我默默捡起、小心保存至今的婚书。它曾经是我灰暗世界里一个荒谬又沉重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