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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缕光,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像是一剂强效的镇定剂,瞬间注入顾屿行濒临崩溃的身体。他如同搁浅濒死的鱼被重新抛回水中,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粗嘎、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他蜷缩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一些,虽然仍在细微地抖动着,但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惧窒息感,明显退潮了。他循着那道光的方向,几乎是本能地、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片狭窄的光斑里,仿佛那是唯一能救命的浮木。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狼狈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那双平日里总是盛满傲慢和讥诮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那束光,里面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恐惧残留。仓库里只剩下他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清晰地回荡。
我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推开百叶窗时沾上的铁锈和灰尘的冰冷触感。喉咙干得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脚下,散落的素描纸页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破碎的灰白轮廓,像一场无声的祭奠。黑暗吞噬了色彩,也吞噬了声音。我沉默地转过身,没有再看角落里那个蜷缩在光斑中的身影,一步一步,踩着满地的狼藉和心碎,走出了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响。
日子在流言蜚语和刻意忽视的夹缝中艰难爬行。顾屿行仿佛彻底遗忘了仓库里那个狼狈不堪的瞬间,也遗忘了我的存在。他依旧是那个众星捧月的顾屿行,穿着昂贵的定制校服,被许听雪和一众拥趸簇拥着,偶尔擦肩而过时,眼神淡漠得像看路边的石子。只有当他身上偶然掠过一抹红色——也许是某个女生的发绳,也许是操场上飘扬的旗帜一角——我的世界才会被强行唤醒,爆发出短暂而虚幻的绚烂,随即又迅速沉入更深的灰白。那色彩像一种无声的嘲弄,提醒着我那份婚约的可笑和我窥见的秘密的沉重。陆野的牛奶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我的桌角,他大大咧咧地拍着我的肩膀:喂,沈星羡,别老跟丢了魂似的,走,打球去!晒晒太阳,霉气都晒掉!他阳光得毫无阴霾,像一团永远燃烧的小太阳,试图驱散我周身的寒意。我只是摇头,把牛奶推回去,目光落在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上。阳光我的世界,似乎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温度。
高考百日的誓师大会,操场上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廉价彩旗的塑料味和一种被刻意煽动起来的、近乎狂热的躁动。校领导亢奋的声音通过劣质喇叭传出来,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像无数根针扎着耳膜。我缩在高三(7)班队伍的末尾,只觉得头昏脑涨,胃里一阵阵翻滚。昨晚便利店盘点,几乎熬了个通宵。台上的声音忽远忽近,眼前的人群也晃动起来,色彩在灰白中扭曲。我用力闭了闭眼,想驱散那阵眩晕。就在这时,一股带着甜腻香水味的风强势地卷了过来。许听雪不知何时挤到了我身边,她今天格外光彩照人,穿着一条昂贵的粉色连衣裙,像一朵精心培育的温室玫瑰。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担忧又温柔的笑容,声音却清晰地穿过嘈杂的背景音,钻进我的耳朵:星羡,你怎么了脸色好差呀。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看似要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变故只在一瞬间。
她的手根本没有碰到我的手臂,反而极其隐蔽地、带着一股巧劲,猛地撞向我的腰侧!我本就头晕目眩,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平衡,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重重地向前扑倒!
啊——!
惊呼声四起。
混乱中,许听雪也跟着惊呼一声,像是被我带倒。但她的动作却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刻意的慌乱,她的手不经意地伸进了我敞开的校服口袋,然后飞快地抽了出来。一张折叠起来的、打印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片,随着她的动作,啪地一声,轻飘飘地掉落在主席台前光秃秃的水泥地上,正好落在刚刚结束发言、正走下来的教导主任脚边。
全场有那么一秒钟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