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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纸片和一张照片,孤零零地躺在盒底。
我拈起那张纸片。纸张泛黄发脆,仿佛一碰就要碎成齑粉。上面是褪色的蓝墨水印字,依稀可辨:重庆—上海,1968.10.17。一张船票。一个凝固在纸上的启航时刻。指尖拂过那个日期,粗糙的纸面像砂纸一样磨着皮肤,六十年前的航程,无声无息,却在此刻沉甸甸地压入掌心。它躺在这里,被父亲收得如此之深,深过所有他带在身边、日日可见的旧物。这张薄纸,究竟承载了什么重量,值得他这样藏匿
目光落在船票旁边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子,穿着那个年代特有的素色碎花上衣,梳着两条粗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前。她对着镜头,笑靥如花,眼睛弯弯的,像盛着两泓清澈的溪水。那笑容有种穿透时光的纯粹和光亮,毫无保留地绽放着,仿佛能驱散这阁楼里所有的阴翳与尘埃。照片的边缘已经磨损,显出主人无数次摩挲的痕迹。
我下意识地将照片翻过来。背面,一行纤细而工整的钢笔小字,墨水也早已褪成了浅褐色,却依旧清晰,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此去各山海。
短短五个字,像五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入心口。没有落款,没有称谓,只有这五个字,悬停在泛黄的相纸背面,像一个没有说完的故事的开篇,一个早已凝固的句点。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涌上鼻腔,堵得呼吸不畅。那年轻女子灿烂的笑容,和这五个决绝又隐忍的字,在眼前反复交叠、撕裂。父亲最后那些混沌日子里,反复嗫嚅的不怨了……不怨了……
此刻像潮水般涌回耳边,带着临终前气息的微弱和执拗,与眼前这行字、这张船票、这张笑脸,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撞得我胸口发闷,指尖冰凉。
窗外,雨声似乎更急了。
巷口那家开了几十年的老咖啡馆,门楣低矮,木头门框被经年的手和湿气浸润得油亮发黑。推门进去,一股浓郁深沉的咖啡香、旧书卷气和木头陈年的气息扑面而来,温厚地裹住人。周叔坐在柜台后,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像一尊沉静的雕像。他身后那面墙,是密密麻麻的旧书,沉默地见证着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