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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当时正对着昏暗的光线,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供奉在丈夫牌位前的一柄短匕——那是云铮留下的唯一遗物。匕身狭长,刃口隐有云纹,名曰“却邪”。听到云伯的哭喊,她的手,稳如磐石的手,第一次剧烈地抖了一下。粗糙的布巾擦过锋利的刃口,瞬间割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暗红的血珠无声渗出,滴落在乌木的匕鞘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没看手上的伤口,也没看惊慌失措的云伯。布满皱纹的脸在摇曳的灯影下如同刀劈斧凿的石像,绷得死紧。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牌位,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木头,质问那个早已化为枯骨的丈夫。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粘稠地流淌。只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她自己粗重的、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许久,许久。
李氏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布巾和短匕。她站起身,动作因为僵硬而显得有些滞涩。她走到供奉着黑漆木盒(装着染血战袍)和那卷发黄地图的案几前。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量,抚过冰冷的木盒,抚过地图上被摩挲得格外光滑的北境关隘标记。
然后,她猛地转身!动作快得不像一个垂暮老人。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极其锐利的光芒——有惊涛骇浪般的震骇,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有被冒犯的暴怒,更有一种…一种沉睡已久的、属于将门遗孀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敢赌命…”李氏的声音嘶哑,像砂砾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好!好一个云铮的孙子!有种!”她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指云伯,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如刀,刺破压抑的寂静:“去!把库房里!最后那几坛子陈年的烈酒!给我搬到北门去!给那些敢去点牛尾巴的混小子们壮胆!告诉他们!云家!死绝了也要站着死!谁敢临阵腿软!老婆子我先劈了他!”
那几坛酒,是她当年预备给儿子云文渊成婚用的,儿子死了,就一直埋在地窖最深处。如今,成了为孙子搏命添的最后一把柴!
北门血战,火光冲天,牛吼马嘶,狄人溃败。消息再次传回云家时,李氏依旧坐在那张硬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如同战场上不倒的旗杆。她面前放着那柄“却邪”短匕。听完云伯激动得语无伦次的禀报,她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那惊天动地的胜利,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