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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进井阳岗时,公虎终于睁开了眼,看见阿樱趴在它身边,手里还攥着那根断箭——箭头磨得钝了,却在尾部刻了道浅痕,像只小老虎的尾巴。母虎把幼虎们推过来,最小的那只舔了舔公虎的鼻尖,忽然发出奶声的啸,像在说“爹,我们在”。
阿樱忽然想起母亲的童谣,此刻轻轻哼了起来:“井阳岗,霜风凉,人护虎来虎护粮……”公虎的尾巴动了动,扫过她的手背,带着血的温热,却比任何时候都轻,像在回应这首没唱完的歌。父亲望着人虎围坐的场景,忽然把柴刀插进雪地——刀刃朝上,刀把上的虎纹对着天空,像在对这乱世,说一句“够了”。
是夜,虎穴里点起了松明火把,流民们把最后半袋麦种分给虎群,老虎则把藏了一冬的野果拖出来,红的莓子、紫的葡萄,在火光照耀下,像撒了把碎星星。阿樱靠在母虎身边,看着公虎舔舐幼虎的毛,忽然觉得这虎穴不再是躲避追杀的窝,而是个家——一个由人、虎、伤痕与温暖,共同搭成的家。
洞口的老松在夜风里发出“沙沙”声,像在诉说这一天的血与火。阿樱摸着公虎腹部的绷带,忽然发现红头绳的红,混着老虎的血,在夜色里亮得像团不熄的火——那是母亲的红,是老虎的血,是流民的泪,却也是这乱世里,怎么也浇不灭的、关于“护”的光。
而远处的元骑大营里,百夫长盯着自己腰间的伤口——那是阿樱用断箭刺的,不深,却在他心里,扎了根刺。他摸着掉在井阳岗的虎皮腰包,忽然想起公虎抓烂它时的眼神——不是仇恨,是“你抢了我的,也抢了人的”的痛。
这一晚的井阳岗,霜风依旧冷冽,却在人虎同护的火光里,有了一丝暖。而那根插在雪地里的柴刀,刀把上的虎纹被松明火映得发亮,像个无声的誓言:
“苛政如虎,可我们人虎,偏要护着彼此,在这虎狼横行的世道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