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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冰冷、精准、近乎机械的剖析,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江临赖以生存的、引以为傲的才华光环,将之贬低为一种可被量化的技术参数。江临感到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混合着被冒犯的愤怒和被看穿的羞恼。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试图刺穿那片笼罩着林默的阴影,想看清这个口出狂言的人脸上究竟是何种表情。
公式江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讥诮,我的文字是公式那你告诉我,解构出公式的林默先生,你自己又在哪里你的‘变量’又是什么一堆模仿出来的、没有灵魂的符号吗他故意将模仿和符号两个词咬得很重,带着浓浓的轻蔑。
阴影里,林默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腹蹭过左手手背上靠近腕骨处一块略显粗糙的皮肤——那似乎是一小块陈旧烫伤的疤痕,在昏暗中看不真切。这个细微的动作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空洞的回响:灵魂那或许是您这种站在光里的人,才需要顾虑的奢侈品。他微微侧了侧头,阴影中唯一清晰的下颌线条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至于我……影子不需要思考自己是否存在,它只需要忠实呈现光投射的形状。您满意这‘形状’就够了,不是吗
他的反问轻飘飘的,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江临的愤怒。是啊,他需要这形状,需要这足以乱真、能帮他渡过难关的文字!愤怒在现实的迫切需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江临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那股邪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嘶嘶作响地熄灭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屈服的疲惫。他重重地靠回椅背,昂贵的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再次低头,目光落在稿纸上那行行熟悉又陌生的文字上,手指烦躁地捻着纸页边缘,仿佛那是他摇摇欲坠的骄傲的碎片。沉默在昏暗中蔓延,只有纸张细微的摩擦声,和他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妥协意味:……下个场景,那个关键的转折点……主角发现妻子背叛时,他在暴雨中的独白……这里,他用指甲在稿纸某一行文字下面用力划了一道,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情绪还不够……不够‘沉’下去,不够绝望。要改,改得更……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终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更痛。
阴影里,林默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明白。会更‘沉’,更‘痛’。他重复着江临的要求,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张力,几乎凝成实质。厚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足音,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单调的嗡鸣,如同某种巨大生物沉睡时的呼吸。台灯的光圈依旧是昏黄的孤岛,江临深陷在转椅的阴影里,像一座沉默的火山,表面沉寂,内部却奔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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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坐在他对面稍远处的扶手椅上,身体依旧有一半隐在黑暗中。他面前的矮几上摊开着稿纸,旁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他低着头,肩膀微微内扣,专注地书写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声音规律而稳定,在江临听来却如同细密的针尖,一下下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江临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无声地舔舐着林默。从对方低垂的、显得有些过分温顺的后颈,到那双骨节分明、稳定书写的手,最后,长久地停留在林默左手手背上——那块靠近腕骨、约莫硬币大小的陈旧烫伤疤痕。在昏黄的光线下,疤痕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边缘不规则,呈现出一种凝固的、失去生命力的浅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