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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小额贷的还款提醒在屏幕上炸成烟花,而梧桐树顶的残月正将清辉浇在无抵押贷款的传单上,把联系电话镀成银白色。他伸手触碰树皮上模糊的爱心刻痕时,夜风突然送来十二楼飘落的茉莉花香——那是她洗发水的味道,此刻正缠绕着水泥粉尘,在他肺叶里砌起一道透明的墙。
唉!难道世界上的幸福只有钱陈默从记事起就没有叹过气。他想起那一日站在雕花铁门前,指腹摩挲着果篮提手上凸起的福字纹路,掌心渗出的冷汗正将鎏金纹饰泡得发胀。五月的槐花落在肩头竟有千钧之重,他想起三天前在水果店咬牙买下这篮车厘子时,电子秤跳动的数字比塔吊钢索断裂时坠落的钢筋还要骇人。
雕花铁门的铸铁葡萄藤缠住他的影子,门铃旁林宅的金漆在暮春阳光里流淌。这抹刺目的金让他想起三年前的图书馆午后,林小悠马尾辫上的阳光也是这样晃眼——当时她踮脚去够顶层《追忆似水年华》的模样,像极了他童年追赶蒲公英的姿态。而今那缕阳光被熔铸成门牌上的金属光泽,将他的帆布鞋底牢牢焊在青石台阶前。
放雕花铁门自动开启。穿着月白旗袍的保姆端着青瓷盏经过,盏中碧螺春的雾气在穿堂风里扭曲成他家乡的炊烟。玄关处水晶吊灯投下的光斑,正落在他起球的衬衫领口,那里还残留着工地飞溅的水泥灰——昨夜他特意用牙刷蘸肥皂水刷了三次,却刷不掉布料深处渗着的廉价感。
小陈来了林母的嗓音混着沉香木气息飘来。他看见客厅的云石茶几上,自己送的果篮正挨着盒装冬虫夏草,车厘子的暗红在名贵补品的金边礼盒映衬下,显出某种羞赧的局促。林父从《财经周刊》后抬眼时,金丝眼镜的反光恰巧掠过他裤袋凸起的形状——那里装着准备送给小悠的银项链,此刻麦穗吊坠的棱角正刺痛大腿皮肤,仿佛在提醒分期账单上未还的金额。
小悠从旋转楼梯下来时,水晶灯将她的珍珠耳钉照得雪亮。陈默突然感觉呼吸困难。此刻小悠裙摆掠过的空气里浮着香根草气息,这让他想起工地板房里霉变的被褥,两种味道在鼻腔厮杀,搅得胃部抽搐。
尝尝武夷山新到的岩茶。林母推来盏茶汤,杯底沉着价值陈默半月工资的茶叶。陈默端杯的手抖了抖,釉上彩的缠枝莲纹突然活过来,藤蔓顺着指节爬上小臂——就像去年暴雨夜,工棚漏雨浸透他存折时,那些在纸面晕染开的霉斑。
古董座钟突然敲响,声波震碎了茶盏里他的倒影。林父状似无意地提起新开盘的江景房,每平米单价恰是他存折数字的十倍。小悠摆弄着手机链上的施华洛世奇水晶,折射出的七彩光斑在墙面游走,拼出他永远凑不齐的首付款数额。陈默盯着地毯上某根脱线的金丝,想起母亲纳鞋底时总说线头要藏好,可现在他的生活早已绽得到处都是线头。
妈,这就是陈默。小悠拽着他袖子的手在发抖,丝绸面料在掌心皱成苦涩的波浪。真丝沙发上的贵妇人放下骨瓷茶杯,杯底与云母石茶几碰撞的脆响,让陈默想起工地上钢筋坠地的声音。她眼尾扫过他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水晶吊灯在头顶投下冷白的光,将陈默的影子钉死在波斯地毯的鸢尾花纹上。林母用银叉子戳开草莓,鲜红汁水顺着鎏金果盘蜿蜒而下,在盘沿积成小小的血泊。小陈现在月薪多少叉尖在瓷盘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与催债人用钥匙划他房门的动静完美重合,听说你在城南租房子那片区连个像样学区都没有。
陈默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裤缝线,那里藏着母亲缝的暗袋。三年前暴雨夜,老人缝这个口袋时说:以后赚了钱,要装得稳妥。此刻暗袋里的存折正被冷汗浸透,3276.42的钢印数字硌着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