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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我在建筑公司干活。话刚出口就被中央空调的气流卷碎,他看见小悠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正绞紧裙摆。林父突然合上《经济学人》,封面人物的金丝眼镜反光劈开空气,将陈默的瞳孔割裂成两半——左眼映着未结清的贷款,右眼晃动着母亲的针线。
银叉子又戳破一颗草莓,汁液溅到乾隆年间的青花瓷碟上。林母抽出手工刺绣的餐巾轻轻按压唇角:小陈啊,听说最近房地产不景气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滑过檀木茶几。陈默突然想起昨夜搬运的水泥预制板,每块都印着和这个镯子相似的条形码。
小悠试图插话时,古董座钟突然敲响。声波震碎了水晶灯的光锥,陈默在飞散的棱镜里看见多重时空的自己:穿校服蹲在菜市场捡烂菜叶,穿工装攀在脚手架核对图纸,穿西装(袖口别着超市促销送的塑料扣)坐在这里接受审判。所有幻象中的母亲都在穿针引线,把不同年份的缴费单缝成他生命的年轮。
城南的出租屋...是和朋友合租吗林父的尾音带着资产评估报告般的精准冷酷。陈默的视线掠过落地窗外修剪成几何形状的罗汉松,想起自己那间地下室窗台上顽强生长的野蕨菜。
当林母第三次戳烂草莓时,汁水终于漫过鎏金果盘的边界:其实小悠申请了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林母的珍珠耳坠随着话音摇晃,纽约公寓的安保可比城南周全多了。这句话像根钢钉楔入太阳穴,陈默听见存折内页的撕裂声。
当林母起身添茶时,旗袍上的苏绣牡丹在陈默视网膜上灼出残影。他想起老家屋后那些野芍药,母亲总把落瓣晒干卖给药材铺,此刻那抹嫣红正在水晶灯下妖异绽放,花瓣脉络里流动的不知是草莓汁还是血。
你们老家宅基地,林母用银叉尖挑起半颗溃烂的草莓,按现行政策,土地流转每亩能补多少水晶吊灯的光晕在林母的钻石耳钉上折射出七彩镰刀,将陈默的瞳孔割成碎片。他在那些棱面里看见破碎的时空:二十岁的自己蹲在图书馆走廊啃冷馒头,小悠偷偷往他书包塞进口巧克力;暴雨夜两人挤在出租屋听《蓝色多瑙河》,手机外放的杂音中,她笑着说以后要在真正的施坦威上弹给他听。
阿姨,我...陈默的声带像被砂纸打磨过。玄关镜里映出他泛青的下眼睑,这抹青黑突然具象化成那晚的楼道阴影——小悠裹着羽绒服在零下五度的寒风里跺脚,保温杯中的雪梨汤蒸腾起白雾,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当时他正为修改建筑图纸熬第三个通宵,合租屋的劣质墙板根本挡不住室友的鼾声。
林母忽然起身,真丝睡袍掠过十八世纪古董边几。她抽出本精装书随意翻动,书页间簌簌落下几张纽约长岛的别墅照片。小悠明早飞波士顿看学校,鎏金书签精准卡在《社会分层理论》第三章,你要是真为她好...后半句被中央空调的气流绞碎。
陈默的指甲陷进掌心结痂的月牙痕里——那是上周拆卸脚手架时被钢刺划破的。疼痛突然唤醒某种荒诞联想:此刻他的尊严正像老家宅基地上的土坯房,在推土机的轰鸣中分崩离析。林父在吧台倒威士忌的声响恰到好处地响起,冰块撞击水晶杯壁的声音,与催债人往门缝塞恐吓信时的动静惊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