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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晌午,土坯房里没一丝年味。李凤霞蹲在地上擦炕,抹布洗出的水比往年更浑,漂着张寡妇的胭脂粉。陈广林蹲在门口磨凿子,刃口闪着冷光:晚上别等我,张姐说要包饺子。凿子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她突然想起他当年在东北刻字时,眼里也是这样的光,只是现在,光里没了她。
天黑透时,她终于敢摸出藏在灶台灰里的半瓶煤油。这是攒了半年的,本想给女儿寄信时买邮票。火塘里的余烬还热,她把信纸凑上去,娘对不起你五个字刚烧到对,门突然被撞开。
陈广林浑身是雪,酒气里混着血腥味:她、她喝了农药……手里攥着半封遗书,李凤霞看见广林两个字写得歪扭,墨水晕开的地方,像滴了颗泪。张寡妇的男人其实没死,是她骗了他,矿上的赔偿早被赌光了。
后半夜,李凤霞在镇医院走廊守着。陈广林趴在长椅上打呼,嘴角挂着涎水。她摸着他口袋里的火车票,终点是齐齐哈尔——东北老家的方向。冰花在医院的玻璃窗上盛开,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十年没见过真的雪了。
初一清晨,张寡妇脱离危险的消息传来。陈广林跳起来就往病房跑,棉袄扣子没系,露出里面张寡妇送的红秋衣。李凤霞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原来在生死关头,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只是这有,像戈壁滩的冰花,看着晶莹,太阳出来就化了。
回到家,炕头的刻字在晨光里格外清晰。李凤霞摸了摸生随死弃的生字,突然发现下面多了道浅痕,像片枯萎的花瓣。她知道,这是陈广林昨晚回来时刻的,就像他十年前刻的红梅,只是现在,花谢了,只剩下刺。
这一天,戈壁滩下了十年未见的雪。李凤霞站在门口,看雪花落在盐碱地上,很快化成水,混着沙粒,流向不知何处。她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半张照片,女儿的笑已经模糊不清,就像她和陈广林的过去,被风沙和岁月磨得只剩个影子。
雪越下越大,冰花在玻璃窗上重新凝结,这次,它们拼成了离字的形状。李凤霞知道,有些东西,就像这冰花,看着牢固,其实轻轻一呵气,就化了。而她和陈广林的十年,就像这戈壁的雪,落在时刺骨,化了后,连痕迹都不剩。
第四节:寂静告别(2008年春,戈壁公路)
镇医院的消毒水味在棉袄上粘了三天,李凤霞蹲在棉田边洗抹布,盐碱水渗进指甲缝,疼得她直吸气。远处张寡妇的咳嗽声传来,像破风箱在响——喝农药伤了肺,陈广林现在每天早上去给她送熬好的梨汤,铝锅沿还留着他新刻的梅花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