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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一声,木门被踹开。陈广林裹着寒气冲进来,棉袄上沾着张寡妇的红毛线,酒气比往年更冲:摆什么丧脸老子弄来半块冻豆腐!他甩下的豆腐在炕上砸出个白印,李凤霞看见他裤兜露出半截火车票,起点是若羌,终点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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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要说话,陈广林突然指着她手里的照片:还留着这玩意儿没等反应,照片被抢过去撕成四瓣,胶布的粘性扯下她指尖的皮。你闺女早把你当死人了!他把碎片扔进火塘,火星子溅在她手背,她男人去年来镇上,说你娘咽气时喊了三天‘凤霞’,你倒好,在这给野种守寡!
李凤霞盯着火塘里卷曲的照片边角,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棉袄也是这种蓝布。她摸了摸藏在胸罩里的信纸——今早趁他在张寡妇家睡觉时,从他裤兜偷的,邮戳是东北老家的,地址栏写着砖厂宿舍。
年夜饭是玉米碴粥就腌沙枣。陈广林突然把碗摔在她脚边:张姐说,火车站缺个烧锅炉的,让我去甘肃。粥汤渗进她打满补丁的棉鞋,她看着他腕子上的红绳——张寡妇给的,说能辟邪。带上我。话出口时,她听见自己嗓子像磨了十年的砂纸。
带你陈广林打了个酒嗝,你配吗当年要不是你勾搭我,我老婆孩子能死他晃悠悠站起来,棉袄口袋里掉出张字条,李凤霞瞥见夫妻两个字。火塘的光映在他脸上,胡茬里藏着没洗掉的胭脂,和十年前雪地里那个为她捂手的男人,判若两人。
后半夜起了冰溜子。李凤霞趴在炕沿补他的棉袄,针尖突然戳进指甲缝。窗玻璃上的冰花不知何时长成了树的形状,枝桠间嵌着细小的沙粒,像极了东北老家门前的老槐树。她数着冰花的枝杈,听见陈广林在梦里喊张姐,手还在空中抓握,像在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腊月廿九,她揣着偷来的信纸去镇上。邮局的炉子快灭了,老邮电员哈着白气看她:地址都褪成这样,咋寄信纸上女儿收三个字被手汗洇湿,她突然想起女儿七岁那年,趴在她膝头学写娘字,铅笔尖把纸戳出了洞。
回到家,陈广林正往蛇皮袋里塞棉袄,张寡妇的红纱巾露在外面。你要走她的声音在抖。他没抬头:张姐男人死了,矿上赔了三万块,够在甘肃开个小卖部。蛇皮袋拉链卡住红纱巾,他用力一扯,纱巾撕裂的声音像极了十年前结婚证烧掉时的嘶啦声。
李凤霞看着他收拾的行李,突然发现炕头的刻字被他用凿子加深过,生随死弃四个字里,死字格外深,木屑还新鲜。她摸了摸自己去年刻的那道线,指尖沾上了他的汗渍——原来他早就知道,却一直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