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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好像只要家庭出身好就一定会有一个好的未来,好的前程似的。而他的意识里,区分家庭好与不好的唯一标准便是家庭成分属不属于贫下中农。我想,这样的认知肯定与他的生活境遇有关。
陈兴旺曾经在战场上挂过彩,负过伤。他的身上至今还留有没被取出的弹片。每每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的时候,他总要撸起袖子和裤腿,露出明晃晃的伤疤痛陈家史。土改工作组因了他家的那段苦大仇深历史,再加上他在解放战争中的英勇壮举,最终认定陈兴旺家庭成分为贫农。而那些和陈兴旺同样田产的乡邻不是被划成了地主就是被戴上了富农的帽子,变成了无产阶级专政对象的四类分子,动辄被拉去批斗和游街示众,成为村里和社会上矮人一等、受人鄙视的一群。
陈兴旺以自己的切身经历体悟到:只有拥有好的出身和成分,才是开辟幸福人生的起点和源头。
然而,此刻我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我没有因为母亲命绝于劳改农场而被赶出革命队伍,而且还和其他人一样毕业,一样被分配到了中学教书;那些如我一样言语不慎的人,有的被打成现行反革命投进了监狱,更有甚者,有的经过人民公判大会被就地正法了。而我却像知识青年一样投身到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并且,还在这里当上了只有出身好、思想觉悟高的人才有资格染指的生产队饲养员。我感觉,每到危难关头,每当我人生至昏至暗的关键时刻,幸运之神总会降临,仿佛冥冥中总有一双温暖大手在时时刻刻呵护着我,帮我扼住命运之喉。
每天,当我看到那些牛伸长了舌头,将石槽里的草料风卷残云般地舔进肚子里的时候;看到那些马、骡和驴吃饱喝足了以后,打着响鼻,抑或仰着头,对着天空哼-啊-哼-啊-地嘶鸣的时候;看到憨态可掬的牛犊儿头上拱出犄角的时候;看到黑精灵一样的驴驹子尥着小蹄子撒欢儿的时候……我的心里头简直跟灌了蜜一样。
……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我边舞动扫帚边哼唱着语录歌曲,转瞬间,粪渣尘屑什么的全部被完全、彻底、干净地扫进了大粪坑里。
我撂下扫帚,再和陈兴旺一起搬出铡刀准备铡草。这时候,一串银铃般的喊叫声打破了这里的沉静,田玉英走了进来。
爷,回家吃饭兮吧!
噢,好。您先回去,先吃着吧。我这就走!
陈兴旺背对着大门,撅着屁股回答说。他正拿着铁轴往铡刀的底槽上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