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的心(甚至体内的五脏六腑)似乎在大黄被放倒绑在桩子上的那一刻起就被谁给抓住了,且被紧紧地攥在了手里,且随着木锤的每一次落下和大黄的每一次喊叫而被抖搂一次,直至肚子里又酸又辣的黄汤被一阵又一阵的呕吐倒尽,嘴里只能吐出苦若胆汁样的黑绿色液体。大黄的精索完全被锤劈砸断,睾丸完全被捣烂砸碎——大黄永远丧失了生育功能,彻底地没有了欲望。
我全身大汗淋漓,太阳穴突突地乱跳,头撕裂般的胀痛,同时也恶心、干哕得非常的厉害。大概我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以至于兽医站老白临离开的时候还拿眼睛狠狠地剜了我一下,不阴不阳地说:怎么好像是跟槌你似的
这也许是我有生以来表现得最不男人的一次,哪怕是当年被打成黑帮,关牛棚挨批斗也没表现出这么不堪过。
大黄的阴囊肿胀得跟灯笼一样,冬瓜似的吊在它的胯下,四条腿每往前迈上一步都显得非常吃力的样子。但愿我所哼唱的歌谣能给它带来些许抚慰。
昨天上午陈兴旺和我一起铡草的时候跟我说他这两天办喜事,牛栏院里的活白天全由我来顶着,夜里添草拌料的活由他来弄。我点头答应了。我本想按照当地风俗随上两元钱的喜礼,可是转而又想这样做可能会有拉拢腐蚀革命群众之嫌。我怕遭到拒绝,同时也怕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只好作罢。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搁在现在的陈兴旺身上一点都不假。自从他儿子定下亲事以后,人也利落了,腰板也挺直了,眼珠子也活泛了,干起活儿、走起路来简直小旋风一样,而且,一聊起儿媳妇就没完没了,嘴巴一天到晚都不闲着。倒像是他自己要娶亲似的,哼,这个老色鬼,整个人倒活脱脱地年轻了二十岁。
早上队长说他已经安排好了,让红旗来替代我牵遛一天大黄。我知道那小子,姓杨,他爹因为偷砍生产队的一棵树作锨杆而被作为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典型批斗时折了一条腿,变成了半残废,现在只能做些看鸡撵狗的活计,为此,杨红旗不得不辍学回家挣工分,以帮助爹娘养活一家老小。
然而这个时期的大黄不仅要好草好料喂养,还怕凉,怕卧,怕吃带露水的青草。把大黄交给这样一个十四五岁,正处于二郎八蛋不着四六年龄的孩子,我怎能放得下心来要知道,是我亲手把大黄接生到这个世上来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它填补着我内心的空缺,我眼见着它一天天长大。我把它视作是自己的一部成功杰作。尤其是在我最孤独、无助,苦闷、迷茫的时候,走近它,把手放在它温暖的肩上或背上拍一拍,或者抚一抚,它便会有着某种默契似的用头蹭蹭我的身体,然后温柔绵软地叫一声哞回应。
我宁愿自己紧紧手。对我而言,不停地忙碌、劳动,让事情填满每一天的每时每刻乃至于每一分钟,让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和神经元都被劳累所填充,心里头反而会更踏实,更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