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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端着针线筐从老宅走出时,晨光恰好漫过门牌上新漆的拾柒。她鬓角的白发间别着朵绒布合欢花,那是用月茹姑姑狱中缝制的床单改的。小穗的围嘴绣好了。她将鹅黄软布展开,领口缀着的珍珠正是当年崩落在铁轨的那颗。
地窖改造成的裁缝铺飘出咖啡香。我捻着靛青棉线穿过绣绷,给客人修改的婚纱裙摆上,十七朵金合欢含苞待放。玻璃窗突然被叩响,穿中学校服的女孩举着速写本,眼睛亮如当年的月茹姑姑:姐姐,能教我画合欢花吗
暴雨砸在遮阳棚上时,我正在给穗穗读月茹姑姑的狱中日记。老宅阁楼改成了儿童房,当年封存的藤箱里装满布偶,每只都缝着金合欢胎记。穗穗突然指着窗外尖叫:花花飞起来啦!
十七只白鸽掠过雨幕,翅尖染着合欢花的胭脂色。那是周警官孙子送来的信鸽,脚环上系着泛黄的显微胶片——老人今晨在疗养院安详离世,床头摆着我们去年送的合欢蜜饯。月茹姑姑转动轮椅面朝东方,将监狱里带来的搪瓷缸埋入树下,缸中那株从放风场偷渡的幼苗已亭亭如盖。
母亲在二楼踩动古董缝纫机,给社区剧团改制《牡丹亭》戏服。我望着她随踏板晃动的背影,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发现的针线簿密码。现在它被装裱在绣绷里,第17页的色卡旁添了穗穗的蜡笔画,歪扭的家字罩着彩虹色玻璃纸。
傍晚送货的快递员戴着熟悉的金镯子,会计小王的外孙女送来婚宴请柬。我们连夜赶制的珍珠头纱上,月茹姑姑绣了暗纹的LYR,母亲缀上保存四十年的银铃铛。穗穗把请柬折成纸船放进糖罐,说要让幸福的重量压住当年未寄出的遗憾。
第一缕桂香飘进裁缝铺时,老宅门前的石阶排起了队。慕名而来的新娘们抚摸着门牌上的密码刻痕,央求在婚纱里缝进金合欢图腾。月茹姑姑的轮椅成了最佳展架,那些狱中琢磨出的镂空绣法,正在洁白的缎面上绽放奇异的花。
穗穗抱着速写本穿梭在客人间,小辫梢系着铃铛。她给每位新娘画合欢手绘,又在角落偷偷描摹母亲的白发。当第九十九位客人留下合影时,相框突然迸裂——玻璃碴中飘出的旧照片上,1985年的全家福正被时光缓缓重曝,空缺的位置填上了我们三人的笑脸。
地窖传来缝纫机的嗡鸣。母亲在给福利院改制冬衣,袖口统一绣着火焰状的合欢花。当年浸泡胎儿的玻璃罐成了储蓄罐,硬币投入时叮咚作响,穗穗说这是小夏姐姐在唱歌。我摸着锁骨下的胎记缝制喜被,月茹姑姑的轮椅悄悄停在身后,她将当年未寄出的第十七封信塞进被角,火漆印是新鲜摘的合欢花汁。
深夜盘点时发现多出一件包裹。褪色的蓝布包袱皮里,躺着件袖口缺扣的海棠旗袍。内侧用血指印封着的信上写着:当年被迫指认月茹的会计小王,临终前托我转交这份忏悔。我们连夜改制,将珍珠镶在烧伤疤痕的位置,月光下流转的柔光,像极了那个改变命运的雨夜中,月茹姑姑眼中未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