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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什么陈宇扯过块塑料布盖住衬衫,手指却在发抖。门轴吱呀作响,工商所李干事的胶鞋先迈进来,鞋面上沾着的红胶泥在青砖上印出歪扭的脚印。
小陈啊,李干事的目光扫过墙角堆成山的喇叭裤,裤脚的铃铛突然被风撞响,听说你给咱镇姑娘们设计了新款‘插秧裤’他弯腰拎起一条,铜铃铛在裤脚晃出细碎的光,赶上雨天,这裤脚能当水桶使吧
虎娃躲在陈宇身后憋笑,被陈宇用手肘轻顶后腰。陈宇赔着笑,从纸箱里翻出件白梅衬衫:李干事您看,这领口是照着戏台上的小生衣领裁的,布料是跟上海老师傅学的双面走线...他忽然瞥见李干事胸前的钢笔水迹,想起去年帮工商所修货架时,这位干事曾偷偷说年轻人敢闯是好事。
少来这套,李干事敲了敲喇叭裤上的铃铛,响声惊飞了梁上的燕雏,上个月公社开精神文明大会,宣传委员举着你的喇叭裤当反面教材,说这是‘资本主义的响尾蛇’。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要不是王主任给你说好话,今儿个得拉去镇政府写检查。
窗外的雷突然炸响,陈宇看见李干事的眼镜片上蒙着水汽,映出自己磨破的袖口。他想起母亲在缝纫机前说的话:针脚歪了能拆,路走歪了可不好回头。于是摸出张皱巴巴的设计图——裤脚收窄三寸,侧边绣着极小的白梅,您看这直筒裤,下地干活不碍脚,赶集时配双布鞋也体面...
李干事的目光在图纸上停留两秒,突然笑骂:你呀,比巷口老槐树的根还能绕。他把衬衫往桌上一放,领口的白梅恰好对着漏雨的光斑,下不为例——再让我看见裤脚能养鱼的玩意儿,直接拖去给宣传队当快板道具!
等人影消失在雨幕里,陈宇瘫坐在草垛上,听见虎娃在数剩下的衬衫:表哥,还剩一百八十三件...话音未落,屋顶突然噗嗒落下块碎瓦,在喇叭裤堆里砸出个窟窿。
深夜,油灯在穿堂风里忽明忽暗。陈宇趴在缝纫机上改图纸,针尖在纸上划出歪斜的线。母亲端着搪瓷缸进来,缸里的玉米碴子粥腾起热气:晓梅帮你把白梅衬衫送去县文化馆展览了,她鬓角的白发沾着根棉线,说什么‘传统工艺创新’,比你那喇叭裤中听多了。
缝纫机的铁架上挂着陈宇的工作服,肘弯处的补丁是母亲新补的,针脚细密得能数清——跟衬衫领口的白梅刺绣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卖塑料盆时,母亲剪红纸花漂在盆里当活广告,想起周科长说个体户要懂变着法儿赚钱,笔尖突然顿在立领二字上。
雨点敲打瓦片的声音忽然轻了,陈宇看见母亲正对着光检查他的衬衫领口,老花镜滑到鼻尖。她指尖抚过白梅刺绣,像在抚摸多年前樟木箱上的并蒂莲花纹——那只樟木箱,此刻正用来存放青巷牌的商标注册申请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