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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突然,七叔从队伍末尾像疯了一般窜了出来,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得如同杂草。只见他一个箭步扑到棺材上,双手死死抱住,随后便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尖锐又凄惨,像坏掉的水龙头,止都止不住。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一时间呆立在原地。孝子贤孙们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圈,将七叔和棺材围在中间。此时大家才注意到,七叔裤子膝盖磨出俩大洞,露出一条印米老鼠的内裤,跟这庄重的场面撞得稀碎,估计是春娥闺女留下的。有人忍不住偷笑出声,随后这笑声像传染病一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打破了原本沉重的氛围。但也有人皱起眉头,觉得七叔此举实在是不成体统。七叔却仿佛对周围人的反应浑然不觉,依旧趴在棺材上,哭得声嘶力竭,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葬礼结束后,众人在屋内休息。二伯戴着金丝眼镜,用孝带轻轻擦了擦镜片,看向蹲在角落里的七叔,开口问道:你现在干啥营生二伯的语气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好奇。
七叔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头发乱得像鸟窝。他盯着自己那双开裂的胶鞋,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嘿嘿直笑,抬起头看着二伯说:在给宇宙飞船刷漆呢。这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起来。大家都以为七叔在说胡话。只有我,在这一片哄笑声中,注意到他鬓角的白发里粘着几粒彩色亮片。那几粒彩色亮片在七叔鬓角的白发间,显得格外刺眼。我没来得及问他和春娥过的怎么样,在葬礼最后的杯盏交错里,七叔醉得像头死猪,我好容易将他扔到我的床上,他鼾声响的向面破鼓,我只好去他原先住的柴房凑合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七叔就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甚至很多人怀疑他都没有回来过。
自从春娥的女儿被他们带去南方的城市后,我就再也得不到七叔的消息。后来我写了很多关于七叔的作文,他荒诞的事儿总能拿高分,可写多了,老师和同学都说我瞎编,家里兄弟姐妹才五个,哪来的七叔。关于是否有个七叔,我向父亲和二伯征询过意见,他们均表示不记得了,要问就去问你爷爷。我扛着纸钱去坟前,点了三根蜡烛,问:七叔是真是假有他就别灭,没他就晃三下。风一吹,蜡烛全倒,火苗烧了坟头草,灭了后土堆像极了爷爷的光头。我乐了,心想这老家伙兴许在下头抽烟崩我呢。
六
深圳的城中村,像一座巨大的迷宫,纵横交错的小巷里弥漫着生活的烟火气与疲惫。三十八度的湿热空气,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裹住每一个角落。我在这拥挤的街巷中穿梭,不经意间,瞥见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七叔蹲在垃圾桶旁,正专注地拼凑着半支香烟。他身上裹着的那件军大衣,早已褪成了黯淡的灰色,衣摆处沾满了方便面汤渍,散发着一股酸腐的味道。他的头发凌乱而稀疏,夹杂着不少银丝,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他皮肤黝黑且粗糙,泛着一层油腻的光。
我喊他,他跟受惊的穿山甲似的缩进阴影,眼神警惕得像头野兽。他认出我,嗫嚅着叫我乳名,我点头,他站起来搓着手,可那污渍早嵌进皮里,搓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