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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却梗着脖子,眼神硬得像石头:我非春娥不娶!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那股倔劲儿跟牛似的。家里人劝也劝不动,骂也骂不回头,劝的人纷纷摇头离开了,后面再也没劝过。春娥被爷爷轰出了家门,七叔也被锁紧了柴房。我给七叔送饭的时候,他让我偷爷爷的钥匙,许我以后赚了大钱给我买糖吃。我扭头告诉了爷爷,爷爷冲进柴房抡断两根榆木棍,七叔硬是没吭一声,像哑巴吃黄连。
春娥没走远,晚上偷偷摸到柴房窗下,塞了块烧饼进来。七叔啃着烧饼,隔着窗缝跟她嘀咕:咱俩跑吧,去月亮上刻诗。春娥笑得咯咯响:月亮没地儿种菜,饿死你这傻子。我蹲墙角偷听,心想这俩人真能扯。
四
梅雨来临的时候,七叔被关进柴房已经一个多月,他没有服软,爷爷也没再锁他。他老老实实干木匠活,给村里的二憨做结婚衣柜,柜门上刻了个大红喜字,工整得没脾气。我却觉得不如他刚学木匠时在房梁上刻的歪字好看。我夸七叔木匠活做得不赖,他骂我狼心狗肺,特务,投降派。我拿出春娥女儿让我捎给他的厚厚的信,七叔乐的扔下凿子就把我撵了出去。春娥那封信我回来路上偷看过,写得语句不通还肉麻,看了开头一页我就恶心的想扔进臭水沟。
爷爷托媒婆找了个隔壁村的俊丫头张凤仙,七叔在相亲返回的路上跑掉了,媒婆跑回来告状,气的爷爷叫了我爸等兄弟姐妹要去将七叔捉回来。那天夜色如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在县城中学回家的路上,迎面碰到爷爷气冲冲带着一帮子叔伯和绳索赶去隔壁村,我问他们是否去张家村打群架,中学打群架我还是有些心得的。爷爷骂骂咧咧说七叔跑了,我惊呼路上我刚好遇到七叔,他带着那个女妖精春娥正跑去镇上的方向,我说他们兴许是要去坐长途车私奔呐。爷爷气的差点晕倒,一帮人就改了方向冲向镇上。
爷爷没瞧出我是走路回来的,他们走远后,七叔和春娥从草丛里钻出来。骑上他送给我的那辆老凤凰,在湿漉漉的砖道上晃悠悠跑远了,自行车链条咬住雨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七叔和春娥就趁着这样的夜色,踏上了私奔的旅程,春娥搂着他腰,紧贴着后背,雨水打湿她裙子,勾出腰身的曲线。我站在雨里看他们跑远,心想这妖精兴许不吸精血,可挺会勾魂。七叔的歌声在远处的雨中飘荡,荒腔走板却又充满力量: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呐——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几分洒脱。
后来听说他们跑去省城租了个小屋,七叔给人修家具,春娥在饭馆端盘子。人们都说说七叔疯得不轻,娶了个离过婚的女人,还老嚷嚷要在月亮上刻诗。再后来爷爷就不准我们提到七叔,谁提他就和谁生气。我初中毕业旅游时,偷偷去看过他们,七叔在院子里磨刨子,春娥给他递水,两人眉来眼去的,像一对傻乎乎的小鸟。那一刻,我觉得七叔的梦没死透,还在他们笑里喘气。
五
爷爷的葬礼上,白色的幡布在风中无力地飘摇,纸钱灰烬像一群黑蝴蝶,在压抑的空气中扑棱棱乱飞。阴沉的天空压得极低,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