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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襄走到石苍面前,看着这张被血污和伤痕覆盖、却依旧能辨认出当年刑场上那愤怒青年轮廓的脸庞,看着他身后那些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如松的汉子。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痛的呼唤:壮士……石苍!
石苍没有回应昭襄的呼唤。他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只独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燃烧的、令人心悸的光芒。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颤抖着抬起自己唯一还能动的右手,伸向怀中。
这个动作让昭襄身边的亲卫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昭襄却抬手制止了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
石苍的手在怀里摸索着,动作极其艰难。终于,他掏出了那个从不离身的、用柔软羊皮缝制的酒囊。酒囊上也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原本的棕色几乎被掩盖。
他双手捧着这沉甸甸、沾满血污的酒囊,仿佛捧着比生命还重的东西。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雍公昭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酒囊高高举起,递向昭襄。
昭襄的目光落在那个沾满血污的皮囊上。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年前风雪弥漫的刑场,高台下枯槁绝望的村民,散落的马骨,自己那句扭转乾坤的精肉配美酒,还有那十车救命的粟米和十坛象征赦免的凤泉……
他缓缓伸出双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接过了那个沉甸甸、温热的酒囊。皮囊入手,还能感受到石苍身体残留的温度,以及……那浓烈得让人窒息的血腥气。
昭襄拔开酒囊的软木塞。一股浓烈、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再是当年清冽的凤泉酒香,而是混合着血腥、汗味、泥土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历经岁月沉淀的……粟米的清香!他低头看去,囊中并非酒液,而是半袋被血水浸透、凝结成块的、暗红色的……粟米粉!
潼水呜咽,晚风带着河水的腥气吹过战场,卷起几片破碎的旌旗。昭襄捧着那半袋血染的粟米粉,如同捧着三百条性命凝成的赤诚,又如同捧着当年自己一念之仁播下的种子所结出的、最沉重的果实。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石苍和他身后那些幸存下来的、沉默如山的野云村汉子,再望向战场上无数倒下的雍晋将士,最后,落在那奔腾不息的潼水之上。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如同熔金,涂抹在浑浊的河面,也涂抹在他沾满血污的金甲上,反射出悲壮而永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