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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计赵师傅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股压抑已久的悲愤之火,活计有!可那也叫活计!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一把抓起那份合同,用力抖动着,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如同垂死的哀鸣。
你看看!看看这合同!去年年底,局里签给我一批宋瓷的修复,十二件!都是好东西啊,碎得让人心疼!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合同上写的材料费、工钱,白纸黑字!可钱呢钱到哪儿去了!老人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愤怒和委屈让他的脸涨得通红。
上面拨下来的钱,我们这些干活的老骨头,连个影子都摸不着!他指着合同上一个模糊的印章和签名栏,钱都进了那个什么‘恒昌’公司的口袋!我们拿到手的,连合同上写的三成都不到!三成啊!老人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在王华眼前用力晃着,指关节突出,像干枯的树枝,三成的钱,买最便宜的材料都不够!胶是劣质的,金粉是掺假的,连根好点的猪鬃刷子都买不起!你让我怎么修拿什么修!
他猛地转过身,指向墙角一个盖着破麻袋的大筐,声音哽咽,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他脸上深刻的沟壑滚落:……就那筐……就那筐碎瓷片……上个月……库房旁边那间临时堆放杂物的破屋子起火……烧得那叫一个惨……火就是从那堆因为没钱买防火涂料、只能堆在漏雨破屋里受潮发霉的修复材料里起来的……火一起来……什么都完了……那批等着上最后一道金缮的宋瓷……全在里面……全完了啊!烧成了焦炭!几百年的东西……老祖宗留下的……就这么……就这么……老人泣不成声,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他布满厚茧和老茧的手死死攥着那份薄薄的合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把它捏碎,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连同那无法挽回的痛一起埋葬。泪水混浊,大颗大颗地砸在油污遍布的工作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湿痕。那无声的哭泣,比任何控诉都更沉重,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王华心上,让他几乎窒息。老人佝偻的脊背剧烈起伏,每一次抽噎都像是生命在艰难地喘息。那筐在火中化为焦土的宋瓷碎片,仿佛也灼烧着王华的灵魂。
王华默默地看着老人,胸中翻涌着冰冷的怒潮。那场意外的火灾,那化为灰烬的宋瓷,那被克扣得只剩下骨头的修复费……所有线索都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绕着刘亮和那个恒昌公司。他必须行动。
回到单位,王华立刻着手整理所有证据:匿名举报信的复印件、库房HB区空位照片与异常出库记录的对比、恒昌公司空壳性质的工商税务证明、那四百多万资金异常流向的银行流水打印件、还有他走访赵师傅时偷偷录下的那段悲愤控诉的录音(他小心隐去了老人的影像和具体住址)。每一份文件,他都仔细标注来源、时间,整理得条理清晰。最后,他郑重地写了一份详细的初步核查情况报告,将所有材料附后。这份沉甸甸的卷宗,凝聚着他连日来的心血和愤怒。
第二天一早,他拿着这份材料,走向分管副书记郑向东的办公室。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郑副书记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说话声。王华正要敲门,一个熟悉而热情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哎呀,郑书记,您放心!我们文物局的工作,绝对经得起任何检验!这次省里文化发展论坛的筹备,我亲自盯着,保证出彩!……是是是,您批评得对,我们一定加强内部管理,尤其是财务和库房这块,马上再梳理一遍!绝不给领导添麻烦!……好,好,您忙!
是刘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