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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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这是最紧迫的问题。曲浩赏赐的那袋“买命粮”被封存,家里仅剩的那点可怜的存粮在三人(主要是他和病弱的秦士安)的消耗下飞速见底。王秀丽几乎不进食,秦士安吃得极少,大部分都进了张旭东这个需要恢复和承担重体力劳动的肚子。他知道,这远远不够。
无人村三年的经验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宝藏。他开始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像最老练的猎人,仔细搜寻着这片巨大围场的边缘角落。目光扫过每一处背风的土坡,每一丛顽强的荆棘,每一片被牲口践踏得稀疏的草地。他在寻找一切可食用的东西。
苦涩但能充饥的灰灰菜、马齿苋被他小心地采摘回来,洗净,混入那少得可怜的黍米糊糊里。他辨认出几种根茎可以食用的野草,趁着夜色掩护,用削尖的木棍费力地挖掘。他甚至发现了几窝蚂蚁的巢穴,在无人村,这是重要的蛋白质来源。他用破瓦片小心地收集蚁卵和成蚁,带回窝棚,在母亲空洞的目光和哥哥沉默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投入滚水中烫熟,然后混入食物。那味道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酸涩,但他强迫自己大口吞咽下去。活下去,需要能量!
他观察那些被圈养的马匹。它们偶尔会啃食一种带着白色浆液的野草,马吃了没事。他尝试着挖出那种草的根茎,洗净,在嘴里咀嚼。一股强烈的辛辣和苦涩瞬间弥漫开来,几乎让他呕吐,但片刻之后,胃里竟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饥饿感。他默默记下这种草的形状和生长地点。也许,它能提供一点热量?或者,在关键时刻,它能麻痹痛楚?
他注意到围场边缘靠近巨大风车的地方,有一片废弃的、堆满陈年马粪和腐烂草料的区域。在无人村,腐殖质丰富的地方,往往藏着意想不到的食物。他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用木棍小心地翻找。果然,在潮湿阴暗的角落,他发现了大片的、灰白色的菌类!他不确定是否有毒,不敢贸然食用。但他记得在无人村,有些菌类可以通过长时间的水煮来去除毒性。他采集了一些最不起眼的、看上去最“朴素”的菌子,带回窝棚,用清水反复漂洗,然后投入陶罐,加入大量的水,足足熬煮了两个时辰。最后,他鼓起勇气,自己先尝了一小口煮得稀烂的菌汤。强烈的、难以形容的怪味之后,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腹痛或眩晕。他等了很久,确认没事,才敢将煮烂的菌子混入食物里。虽然味道极其糟糕,但至少,又多了一种能塞进胃里的东西。
日子就在这种极度匮乏、极度压抑、如同在深渊边缘爬行的状态中缓慢流逝。张旭东身上的伤,在营养极度不良的情况下,竟然也奇迹般地好了七七八八。这得益于他年轻的身体底子,更得益于无人村三年磨砺出的、如同蟑螂般的顽强生命力。肋骨处的闷痛减轻了,后脑勺的钝感也基本消失,只剩下皮肤上尚未完全脱落的痂痕和几块顽固的青紫。但身体的恢复,换来的是更深重的精神消耗和形销骨立。他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阴影,嘴唇干裂起皮,只有那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却燃烧着一种越来越亮、越来越冷、越来越像淬火后钢铁的光芒。那是对生的极度渴望,混杂着对曲浩刻骨的恨意和对命运赤裸裸的挑衅。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在围场边缘搜寻。他开始有意识地靠近那些负责放牧的马夫,在铡草或者清理马厩时,沉默地听着他们的闲聊。那些麻木的抱怨,对管事克扣口粮的咒骂,对野马谷新近出现的野马群活动范围的描述,对曲浩手下兵丁巡逻路线的嘀咕……所有零碎的信息,都被他像海绵吸水一样,无声地收集起来,在脑海中分门别类,试图拼凑出这片死亡囚笼更清晰的轮廓。
他需要地图。需要了解这片围场的边界,了解那些守卫的漏洞,了解野马谷除了那吞噬一切的正面入口,是否还有别的、哪怕只是传说中存在的缝隙。他甚至开始偷偷留意曲府兵丁的武器配备和换岗时间。一个模糊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在他心底悄然蔓延:逃!带着母亲和哥哥,逃离这片吃人的魔窟!野马谷的凶险世人皆知,但未知,也意味着可能存在的、唯一的生路!父亲用命探了路,虽然失败了,但也证明了曲浩对这条新路的渴望——这,或许就是可以利用的缝隙!
就在他身体基本复原,内心那逃离的计划开始初具雏形,如同黑暗中摸索到的一根脆弱丝线时,一个更沉重的噩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秦家最后残存的一点支撑。
一个月后,一个阴沉的下午,寒风卷着沙砾,抽打着低矮的土坯房。一个平日里与秦士安还算能说上几句话的马夫,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带来一个让本就摇摇欲坠的秦家彻底崩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