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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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东慢慢从地上撑起身体,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他脸上、身上沾满了泥污,额角被飞石擦破,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线。他站在凄厉的风中,目光越过崩溃的兄长和失魂的母亲,死死钉在那片吞噬了父亲的黑暗谷口。那里,散落的染血羊皮袄碎片在风中微微颤抖,像几面宣告死亡的、破碎的旗帜。
不是意外。那亲兵队长冰冷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尸骨无存”。好一个“尸骨无存”!曲浩的算计,野马谷的凶险,彻底碾碎了父亲卑微的生命,连一点念想都不曾留下。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悲伤和愤怒。张旭东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他眼底深处,那点被父亲用生命强行压下的、属于无人村挣扎三年的疯狂求生意志,如同被浇上滚油的火星,轰然炸开!
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带着母亲和哥哥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瞬间凿穿了他所有的迷茫和痛苦。他不再是那个被债务压垮、浑浑噩噩的程序员张旭东,也不再是刚刚穿越而来、满心恐惧的秦士宁。他是从无人村三年地狱爬出来的求生者,是亲眼看着父亲被碾碎成泥的儿子!曲浩?野马谷?他要活下去,然后,掀翻这一切!
秦玉良的“尸骨无存”,像一盆最刺骨的冰水,将秦家仅存的最后一点微末希望彻底浇灭。王秀丽彻底垮了,她不再哭泣,眼神空洞得吓人,整日里只是蜷缩在土炕最阴暗的角落,抱着那件仅存的、父亲穿过的破旧麻衣,手指一遍遍无意识地摩挲着,如同抚摸着早已消散的魂魄。秦士安背上的鞭伤因为极致的悲痛和那日在谷口不顾一切的刨挖而反复撕裂、化脓,高烧时断时续,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里面燃烧着的不再是怒火,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绝望和深不见底的仇恨。他变得异常沉默,除了照顾母亲和勉强做些最轻的活计,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坐在门槛上,望着野马谷的方向,眼神空洞而冰冷。
那袋象征着“买命钱”的黍米,秦士安坚决不让再动一颗。他将袋子死死扎紧,塞到了土炕最深处,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粮食,而是父亲被碾碎的骨血,看一眼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家里的重担,连同那沉甸甸的、名为“活下去”的绝望责任,毫无选择地压在了张旭东(秦士宁)尚未痊愈的肩上。
每一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他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身体,天不亮就挣扎着爬起来。先去照料那匹同样被野马谷惊魂波及、变得异常焦躁的黑云。这匹差点摔死他、又被他用狠劲慑服的烈马,如今成了这个家唯一可能带来转机的“财产”。张旭东忍着肋骨被牵扯的闷痛,小心翼翼地接近它。黑云铜铃般的眼睛里依旧残留着野性,但对眼前这个曾经咬破它脖子、带着同类血腥味的人类,却多了一丝源自本能的忌惮。张旭东没有试图立刻驯服或骑乘,只是沉默地、日复一日地为它梳理鬃毛,清理马厩,用最粗糙的草料和最珍贵的、自己省下的那一点点口粮温水喂养它。动作缓慢而稳定,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他在重新建立联系,用耐心和食物,一点点消磨它的警惕,积累着它对自己气息的熟悉。
然后,是去铡草。巨大的草山依旧矗立在昏暗的草棚里。每一次举起沉重的铡刀,每一次压下,全身的伤口都在无声地抗议,冷汗浸透破烂的衣衫,冷风一吹,刺骨的凉。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机械的劳作中,他的大脑却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