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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整,灯塔的铜钟第一次在江面上荡开回音时,陈修远的指尖正卡在机械钟的齿轮组里。黄铜齿牙咬着块细小的海沙,是今早从灯塔基座缝隙里抠出来的,带着咸腥的气息,像1987年他第一次随祖父来江边时闻到的味道——那天祖父用修表刀撬开礁石上的贝壳,说“海沙钻进齿轮不是坏事,能记住潮水的方向”。
陈念举着激光校时仪站在灯塔顶层,仪器的红光与钟面指针重叠的瞬间,整座灯塔突然轻微震动。是江潮拍岸的共振,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频率数值,突然想起父亲教他的第一堂修表课:“齿轮的震动频率得和时间合拍,快一分则躁,慢一秒则滞。”
“爸,差0.3秒。”他对着对讲机喊话,声音被风撕成细条。灯塔的玻璃窗上凝着层水雾,是江面上的潮气漫上来的,像他昨晚在旅馆擦表时看见的景象——父亲对着那只拼好的情侣表出神,指腹反复摩挲亚克力板下的日志页,水雾在他鬓角凝成细小的珠,分不清是潮气还是别的。
林晚秋抱着束向日葵站在钟楼下,花瓣上的露水顺着花茎滴在礁石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她手腕上的表链红绳在风里飘,与周明轩胸前的潜水表链缠在了一起,像两条在光阴里打结的河。“明宇说过,灯塔的钟声能传到三十里外的渔场。”她仰头望着钟楼,阳光穿过钟L的镂空花纹,在地上投下流动的光斑,“他总爱等钟声响起时下水,说这样就不会迷失方向。”
周明轩调整着钟摆的配重块,金属块与礁石碰撞的脆响,和记忆里弟弟潜水靴的踢水声重合。他想起救援队打捞起的那只表壳,表壳裂成蛛网,却在水深三十米处仍保持着走时,像个不肯熄灭的信号。“校准时辰定在两点十七分。”他对着对讲机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是他的生日。”
陈修远的镊子终于夹出那粒海沙。机械钟的齿轮组开始转动,发出“沙沙”的轻响,与祖父留下的那本航海日志里描述的“船钟走时”完全吻合。他翻开日志,1943年的那页画着座简易灯塔,旁边写着:“钟声是海上的母亲唤,再远的船也听得见。”
“齿轮咬合好了。”他对着对讲机报时,“现在是两点十分,准备通步。”指尖的铜绿蹭在日志页上,与祖父的笔迹重叠,像场跨越八十载的接力。
陈念的激光校时仪突然发出“嘀”的提示音。红光与钟面指针精准对齐的刹那,他看见父亲正从钟楼楼梯上来,老人的步伐比来时稳了许多,手里攥着的修表布被风掀起,露出里面裹着的铜钥匙——是祖父当年给灯塔钟上弦用的,钥匙柄刻着朵梅花,与陈念工具箱里的芯片纹路意外相似。
“爷爷的钥匙还能用。”陈修远把钥匙插进钟L的上弦孔,转动时的“咔嗒”声与智能校时仪的电子音重叠,“他说过,好的工具能记住时间的重量。”
两点十七分的钟声准时响起。第一声撞在江面上,激起细碎的浪;第二声漫过礁石,打湿了林晚秋的帆布鞋;第三声时,周明轩突然从钟摆后拿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从深海打捞的砗磲碎片,在钟声里泛着珍珠母的虹彩。“这是他留给你的。”他把罐子递给林晚秋,罐底贴着张便签,是弟弟歪扭的字迹:“等灯塔亮了,我们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