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铝锅在蜂窝煤炉上咕嘟作响,任秀莲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的玉米糊糊,溅起的热浆烫得她指尖一缩。晨雾从厨房窗户缝钻进来,裹着肉联厂特有的血腥味,让她想起三小时前屠宰车间那声撕心裂肺的猪叫——和昨晚晓雅哭嚎的动静如出一辙。
“妈,我不吃了。”任晓雅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任秀莲转身时,看见女儿正对着穿衣镜别发卡,那是枚水红色的塑料花,花瓣上还沾着昨晚的泪痕。她身上穿着件从未见过的天蓝色的确良衬衫,袖口卷得老高,露出腕上那块刺眼的上海表。
“哪儿来的?”任秀莲的筷子“当”地一声敲在锅沿上。晓雅肩膀猛地一颤,发卡掉在地上,滚到煤球堆里:“王浩哥……王浩通志送的,他说……”“他说什么?”任秀莲跨过去抓住女儿的手腕,表链硌得她掌心生疼,“他说这表是偷来的,还是骗来的?”
晓雅猛地甩开手,退到床角,天蓝色衬衫被蹭上了墙灰:“妈您怎么能这么说!王浩哥是托上海的战友买的,全厂就我有!”她弯腰去捡发卡,头发散开遮住了脸,任秀莲看见她后颈有块淡红色的吻痕,像朵正在枯萎的月季。
“全厂就你有?”任秀莲抓起桌上的搪瓷缸,里面泡着昨晚从晓雅枕头下搜出的奶糖纸,“这糖也是上海战友送的?还有这衬衫,是他用偷来的猪肉换的吧!”奶糖纸在水里舒展开,露出背面用钢笔写的“晓雅亲启”,字迹和王浩留在入团申请书上的一样歪歪扭扭。
晓雅突然尖叫起来:“你翻我东西!”她扑向桌子,却被任秀莲拦住。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晓雅手腕的表链上折射出细碎的光,任秀莲想起三天前在车间,王浩就是戴着这块表,用通样的光晃着老张的眼睛:“看见没?我给晓雅买的,你们这辈子都戴不上!”
“他不是坏人!”晓雅的眼泪砸在奶糖纸上,把“亲启”两个字洇得模糊,“他说等副厂长伯伯升了厂长,就娶我过门!他还说,会让我当城里人,不用再在肉联厂闻猪屎味!”她越说越激动,天蓝色衬衫的纽扣崩开一颗,露出里面粉色的胸罩带——那是王浩昨天塞给她的“上海时髦货”。
任秀莲的手掌扬到半空,却在看见女儿红肿的眼睛时缓缓落下。那双眼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含着泪对赵国梁说“我相信你会离婚”。煤炉上的玉米糊糊噗噗溢出,糊味在清晨的空气里散开,像极了屠宰车间烧焦的猪毛。
“晓雅,”任秀莲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她指着窗外肉联厂高耸的烟囱,“你看那烟囱,从你出生那年就立在那儿,王浩能给你什么?他只会把你骗到手,再像扔掉破抹布一样扔掉!”她想起张寡妇昨天在食堂哭,说王浩半夜捅开她家窗户,手里还攥着根铁链子。
晓雅却猛地捂住耳朵:“你胡说!王浩哥说,是你跟厂长有私情,才不让我们在一起!”这句话像把杀猪刀,精准地捅进任秀莲的心脏。她看见晓雅手腕的表在晨光里闪了闪,突然想起赵国梁昨晚在办公室说的话:“秀莲,王富贵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你别把晓雅逼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