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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渣在帆布胶鞋下发出细碎的
crunch
声,任秀莲踩着厂区夜班灯投下的斑驳光影,突然在锅炉房拐角停住了脚步。墙根下那摊暗红污渍还没被雨水冲净,让她想起三天前王浩把张寡妇家的门栓捅开后,故意在她路过时甩着手上的油污笑:“任主任,夜深了,小心路滑。”
袖口的机油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任秀莲拽了拽工装外套,摸到内衣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赵国梁站在肉联厂烟囱下,白衬衫领口还沾着水泥灰,不像现在这样总用袖口擦眼镜片。她想起今早老赵偷偷塞来的纸条:“王浩在知青点说,要尝尝主任的滋味,再把女儿娶回家。”
“呸!”她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却看见自已的影子旁边多了个歪歪扭扭的轮廓。王浩斜倚在煤堆上,手里转着根铁链子,链尾坠着的毛主席像章在灯光下晃出刺目的光:“任主任这是要去哪儿?找厂长汇报工作?”
他穿着条喇叭裤,裤脚磨得发白,在1975年的昭东肉联厂格外扎眼。任秀莲绕过他时,闻到一股浓烈的雪花膏味——和晓雅枕头下那封信上的味道一模一样。铁链子突然“哗啦”一声甩在她脚边,王浩蹲下身捡像章,指尖故意擦过她的裤腿:“主任走路当心,别像张寡妇似的,半夜摔了跟头。”
任秀莲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到冰冷的煤堆。她想起上个月厂办聚餐,王浩端着酒杯凑过来,酒气喷在她耳垂上:“主任这头发烫得真洋气,跟香港画报上的女人似的。”当时他袖口蹭过她的乳房,而副厂长王富贵正背对着他们跟人划拳。
“让开。”任秀莲的声音冷得像冷库的铁皮。王浩却站起身,故意挺了挺肚子,的确良衬衫绷得紧紧的:“主任别急着走啊,我还想问问晓雅妹妹,昨天给她的奶糖甜不甜。”他晃了晃手里的铁链,链尖挂着块糖纸,正是晓雅最爱吃的“上海奶糖”。
锅炉房的汽笛突然拉响,悠长的鸣笛声里,任秀莲看见王浩脖子上挂着的金项链——那是去年打击投机倒把时,从广州贩子手里抄没的赃物,本该锁在保卫科的保险柜里。“这链子配晓雅妹妹的白衬衫肯定好看,”王浩用指甲刮了刮金片,“就像主任您戴的长命锁,看着就富贵。”
任秀莲下意识摸了摸内衣口袋,铁盒的棱角硌得皮肤生疼。那是赵国梁在晓雅记月时送的银锁,现在却成了王浩调侃的话柄。她想起三天前在车间,王浩故意撞掉她的搪瓷缸,弯腰捡的时侯,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膝盖:“主任的裤脚卷得真高,跟城里姑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