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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见愁”。
当那片嶙峋狰狞的黑色石柱群如同远古巨兽的獠牙般,突兀地刺破灰暗的地平线,横亘在前方时,这个名字便带着刺骨的寒意,深深刻入了每个人的骨髓。
绕行“死人滩”的决定,让本就漫长艰险的迁徙之路变得更加曲折。干涸的河床早已被抛在身后,白骨铺就的“官道”也消失在视野的西方。脚下,是更加崎岖、布满碎石和锋利页岩的荒地。每一步都硌得脚底板生疼,每一步都伴随着重伤员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刘大腿上那道被草叉豁开的伤口,在缺乏药物和洁净包扎的情况下,已经开始红肿溃烂,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甜腥臭味。每一次挪动,都疼得他浑身抽搐,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他拄着那根断矛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全靠一股求生的意志在强撑。
王瘸子的情况更糟。断臂处包裹的破布早已被渗出的脓血浸透、板结发硬,散发出腐肉的气息。内腑的伤势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杂音,脸色灰败如死人,眼神涣散,全靠赵三和另一个叫孙四的汉子半拖半架着前行。他的体重轻得吓人,如同一具裹着破布的骨架。
小女孩囡囡依旧趴在孙四的背上,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几天来,她几乎不吃不喝,只是无声地流泪,大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偶尔发出几声梦呓般的抽噎。爷爷的死,抽走了她世界里最后的光。孙四的背上,那一片被泪水反复浸湿又风干的区域,结了一层薄薄的盐霜。
陈远和我走在最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连乌鸦的聒噪都消失了。风穿过前方那片越来越近的黑色石林,发出阵阵尖锐、诡异的呜咽声,时而像女人凄厉的哭嚎,时而像野兽垂死的咆哮,时而又像是无数冤魂在耳边窃窃私语——这便是“鬼见愁”名字的由来。这声音无孔不入,钻进耳朵,撕扯着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都打起精神!”陈远的声音压过风嚎,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跟紧!别掉队!这鬼地方,迷了路就等着变成石头缝里的干尸吧!”
他手中的地图(那张粗糙的兽皮)早已收起。进入石林边缘,任何纸上谈兵都是徒劳。他选择了一条相对宽阔、石柱较为稀疏的“谷地”作为入口。两侧,是拔地而起、高达数十丈的黑色石峰,形态千奇百怪,有的如刀劈斧削,有的如巨兽盘踞,嶙峋的怪石在灰暗天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仿佛随时会扑下来将人吞噬。脚下的路布满了棱角尖锐的碎石和深不见底的裂缝,稍有不慎便会崴脚甚至跌落。
压抑、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连重伤的刘大和王瘸子,都暂时忘记了疼痛,惊恐地打量着这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景象。囡囡更是将小脸深深埋进孙四的颈窝,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