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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张车票
冬夜的风,像浸了冰水的砂纸,一下下刮着火车站前广场上每一寸裸露的皮肤。我,林远,裹紧身上那件穿了几年、洗得有些发硬的呢子外套,怀里的蓝色保温桶被我笨拙地抱在胸前,像个护心镜。桶里是苏晚最喜欢的莲藕排骨汤,小火煨了几个小时,汤色乳白,香气被盖子死死锁住,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顽固地从缝隙里钻出来,熨帖着我冰凉的手指。我甚至能想象她打开盖子时,那升腾的热气扑在她脸上,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然后嗔怪地看我一眼:又放这么多藕胖死我算了。
那时,她眼底的笑意是真切的,带着家的暖意。
电子屏上,鲜红的字不断跳动。她那趟车次的信息,终于从晚点未定变成了即将到站。心口那块悬了几个小时的重石,咚一声砸回肚子里,却震得胸腔有些发闷。我踮起脚,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出站口涌出的人流。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苏晚穿着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拖着那个小巧的银色行李箱——那是我们结婚周年时,我攒了三个月工资咬牙买下的,她当时惊喜地跳起来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行李箱转轮的声音都带着欢快。此刻,她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倦意,微微低着头,快步朝我这边走来。她看见我了,嘴角习惯性地向上弯了弯,扯出一个笑容,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我的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了她羽绒服立领未能完全遮住的后颈上——一小块圆形的、边缘略有些模糊的红痕,在车站惨白的灯光下,异常刺眼。那绝不是蚊虫叮咬的痕迹,它更像……一个印记。
晚晚!我迎上去,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伸手想接过她的箱子,另一只手顺势就想拂开她后颈的头发,想看得更清楚些。
她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一偏头,动作快得有些生硬,肩膀也微微缩起,巧妙地避开了我的触碰。那只伸向行李箱的手,也被她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开。一种冰冷的疏离感瞬间弥漫开来。
累死了。她抢先开口,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疲惫,试图冲淡刚才那瞬间的尴尬,这破车,晚点快两小时。车厢里又闷又吵,隔壁小孩哭了一路。
她的抱怨如此自然,却像一层薄冰,覆盖了某种更深的、无法言说的东西。
嗯,是挺久的。我的声音有点干涩,目光还胶着在那块红痕上,喉咙发紧,脖子怎么了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随口一问,像以前无数次关心她是否着凉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