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苛政如虎
井阳岗的雪化了一半,露出冻硬的泥土里嵌着的断箭——箭头刻着宋兵的徽记,箭杆上的羽毛早被风雪磨秃,像根扎进大地的、不会愈合的刺。阿樱蹲在虎穴外,用父亲磨了半宿的骨刀挖野菜,刀刃碰到石头发出“咔嗒”声,惊得头顶的松针上落下残雪,扑簌簌掉进她领口。
“当心些,”父亲拄着柴刀站在洞口,伤腿还在发颤,却仍盯着远处的山径,“昨儿夜里听见元骑的马蹄声,怕是又来抢粮了。”母虎忽然从洞里钻出来,嘴里叼着串野葡萄,紫溜溜的果子沾着露水,在阳光下晃成小灯笼。它把葡萄放在阿樱的竹筐里,用尾巴扫了扫她的手背,喉间发出低低的呼噜——这是老虎的“早安”,她早已听懂。
幼虎们跟着蹦出来,最小的那只叼着她的红头绳跑,毛茸茸的爪子踩过她画在地上的“人虎圈”,把线条踩得歪歪扭扭。阿樱笑了,伸手揉了揉虎崽的脑袋,指尖触到它耳后的软毛——比刚出生时硬了些,却仍带着奶气的暖。公虎卧在老松树下,断腿上的绷带换成了父亲用旧棉衣撕的布条,此刻正盯着山涧方向,尾巴尖在地上扫出细碎的痕。
“阿爹,你说为什么宋兵和元骑总盯着咱们?”阿樱捏着颗野葡萄,果肉在指尖爆浆,紫汁染在她冻红的手背上,像朵开错季节的花,“咱们不过种了几亩薄田,养了几只瘦羊……”父亲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柴刀上的虎纹——那是公虎用爪子在刀把上刻的,三道爪痕,像三道未说出口的“活下去”。
正午的日头晒化了山涧的冰,溪水潺潺流过虎穴前的石滩,带来远处烧焦的气味。阿樱忽然看见浓烟从南坡升起,混着人声与马嘶——是元骑烧了流民的麦田,金黄的麦秸在火里噼啪作响,像在哭。母虎猛地站起身,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呼噜,爪子把地面刨出深痕——去年秋天,它曾带着幼虎帮流民赶跑偷麦的野猪,那些麦子,也曾喂过虎崽。
“别去,太危险!”父亲想拽住母虎,却见公虎已拖着伤腿站起来,断尾绷成直线,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光。阿樱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虎护食”,可此刻老虎要护的,不是自己的猎物,是流民的口粮,是和它们一样,被世道逼到绝路的、人的“食”。
元骑的马队在申时闯到井阳岗,领头的百夫长穿着镶毛边的皮甲,马鞍上挂着串风干的虎爪——那是他去年剿杀虎群的“功绩”。阿樱躲在岩石后,看见父亲带着流民举起木叉,公虎带着虎群伏在山岩上,尾巴尖在草丛里晃成一片阴影,像风吹动的、带刺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