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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如刀,割过莽莽苍苍的西北荒原,卷起漫天黄沙,又裹挟着细碎坚硬的雪粒,狠狠抽打在人的脸上身上。一支形容枯槁、步履蹒跚的队伍,在灰暗的天穹下,像一条垂死的蚯蚓,缓慢地蠕动在通往玉门关的官道上。沉重的脚镣拖过冻硬的沙砾和积雪,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哗啦——哗啦——声,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低低的呻吟。
林晚走在队伍最后,她身上那件单薄的赭色囚衣早已被寒风打透,破口处露出的肌肤冻得青紫。脚踝上冰冷的铁环磨破了皮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渗出的血水很快又冻结,粘在皮肉和冰冷的镣铐之间。她几乎感觉不到那刺骨的疼痛了,寒冷像无数细密的针,早已穿透皮肉,直刺入骨髓深处,抽走了最后一点力气。视线模糊发花,前方那根象征屈辱和终点的流放木枷,在风沙中幻化出重影,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倾斜,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陷入永恒的黑暗。她只凭着一股模糊的意念在挪动双脚,那意念来自父亲林望舒临刑前隔着囚车缝隙投来的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沉甸甸的嘱托和不甘的微光。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冰海的前一刻,一阵奇异的震动从脚下传来,迅速变得清晰、沉重、势不可挡。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盖过了风吼,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林晚茫然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浑浊的风沙,只隐约看到地平线上腾起一股巨大的黄尘烟龙,正以惊人的速度朝这边席卷而来。
让开!快让开道!押解官差们变了调的尖叫声被淹没在滚雷般的马蹄声中。
烟尘冲散了队伍,也冲散了林晚眼前最后一点模糊的屏障。一队剽悍的铁骑如同黑色的怒潮,毫无阻滞地撞开了这支孱弱的流徙队伍,马蹄踏起的冻土碎雪劈头盖脸地砸在囚徒和官差身上。为首的骑士勒住狂奔的战马,那通体墨黑、神骏异常的坐骑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碗口大的铁蹄重重踏下,激起一片雪泥。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一个趔趄,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前扑倒在冰冷的泥泞里。脸贴着刺骨的地面,呼吸间全是泥土和牲口气息的混合物。她甚至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林晚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沿着沾满泥泞的墨色战靴往上移,是冰冷坚硬的玄铁甲叶,甲胄上凝结着白霜,在灰暗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微芒。再往上,是一张被风沙磨砺得棱角分明的脸,下颚绷紧如岩石,嘴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陷在眉骨之下,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一切的漠然,穿透漫天风沙,落在了她身上。
正是镇北将军秦铮。他刚从最前沿的烽燧巡视归来,一身肃杀的风尘。
押解的头目连滚带爬地凑上前,挤出谄媚的笑:秦将军!惊扰您的大驾了!都是些该死的流犯,冲撞了虎威,小的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