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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野兽负伤般的呜咽。他猛地睁开眼,那眼神里,恐惧依旧盘踞,但一种更原始、更蛮横的冲动——一种碾庄人嗤笑他缺心眼时永远无法理解的、近乎愚蠢的怜悯——压倒了一切。
他不再犹豫,不再看那两根近在咫尺的黄瓜。他丢开破竹篮,像一头笨拙而迅捷的熊,猛地向前一扑,双手以一种与他体型极不相称的小心翼翼,捧起了地上那团湿冷、颤抖的杏黄色毛球。幼崽在他宽厚粗糙的掌心里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更细微的哼唧,竟本能地朝他温热的掌心蜷了蜷。
王憨子把它紧紧拢在胸前,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小身体。他不再看四周,不再想后果,用最快的速度,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河堤,朝着碾庄的方向,朝着他那座被死亡和恐惧笼罩的破败小院,发足狂奔。
风在他耳边呼啸,吹干了他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他跑得那么快,仿佛要把身后那片弥漫着血腥和怨毒的河滩彻底甩掉,也仿佛要逃离内心深处那个疯狂而绝望的声音。
四
王憨子抱着那团湿冷颤抖的杏黄毛球,撞开自家吱呀作响的破院门时,夕阳的最后一点余烬正从土墙上褪去。浓重的血腥气似乎早已渗入泥地深处,凝成一片化不开的阴影,沉沉地压在心头。他反手死死闩上门栓,背靠着冰凉粗糙的门板,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屋里如同风箱鼓动。
掌心里的小东西又发出一声细弱蚊蚋的呜咽,冰冷的小身体在他汗湿的手心里微弱地抽搐。那点微弱的生机,像寒夜里将熄的最后一粒火星,灼烫着他粗粝的掌心,也烫穿了他被恐惧冻僵的心肠。
他顾不得喘息,慌忙在冰冷灶膛的灰烬里扒拉出几块尚有微温的炭块,用破瓦盆盛了,端到炕角。又扯下自己那件最厚实、也最破旧的夹袄,小心翼翼地将那湿漉漉、沾满泥浆的小身体裹紧,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不住颤抖的小鼻子。
他笨拙地用手拢着瓦盆里那点可怜的热气,凑近幼崽。昏黄摇曳的微光里,幼崽紧闭的眼睑下,眼珠似乎在不安地滚动,粉嫩的小嘴无意识地微微开合。
王憨子守在旁边,一夜未合眼。他听着屋外呜咽的风声掠过破败的篱笆,听着后山林子里时断时续、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每一丝异响都让他浑身肌肉紧绷,像一头随时准备搏命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