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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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狼猛地拉开门,一股带着汗味和血腥气的风灌了进来。他一步跨进狭小的亭子,反手砰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渐起的凉意。他根本没看那张椅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酒哥身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坐个屁!老狼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酒哥!你……你还真打算在这破地方烂一辈子!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天翻地覆了!
酒哥没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浑浊的液体在杯子里晃荡。他拿起一块小熊饼干,放进嘴里,嘎嘣一声,嚼得很慢,很用力,仿佛那是世间最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
老狼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急得眼睛都红了,猛地一步上前,双手撑在酒哥面前的桌子上,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酒哥脸上:‘蝰蛇’!是‘蝰蛇’那帮杂碎!他们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下手太黑了!老疤、阿炳……都没了!全没了!就昨天夜里!
老狼的声音哽咽了,带着刻骨的恐惧和悲愤:他们……他们把阿炳塞进了水泥搅拌车……活活搅成了肉泥!就在他看管的那个新码头工地!老疤……老疤被他们吊在废弃冷库里,冻成了冰坨子,浑身都是被烙铁烫出来的窟窿眼……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帮里能打的兄弟折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心都散了,跑的跑,降的降!那帮杂种……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地盘,他们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是要把‘酒煞’这两个字彻底抹掉啊,哥!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酒哥的耳膜,再刺入他刻意麻痹的心脏深处。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指节惨白。他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来,瞬间冻结了他被酒精麻痹的四肢百骸。阿炳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脸,老疤那粗犷的大嗓门……仿佛就在眼前晃动。他猛地闭上眼,似乎想把那些画面强行挤出脑海,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火星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最终,又被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克制死死压了下去。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像是吞咽,又像是叹息。他避开老狼那燃烧着绝望火焰的目光,视线落在桌角那个印着幼稚小熊图案的空饼干盒上,眼神空洞。
老狼……酒哥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感,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你……你走吧。那些事……早就跟我没关系了。他又拿起一块小熊饼干,捏在指尖,却没有吃,只是无意识地搓捻着,我……我现在就是个保安。管管大门,看看监控……挺好。
挺好!老狼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烫了一下,猛地直起身,脸上的肌肉扭曲着,那道新鲜的刀疤也因此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酒哥,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失望,还有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痛楚。酒哥!那是阿炳!是老疤!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的血还没冷透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震得小小的保安亭嗡嗡作响,你当年带着我们打江山的时候那股劲儿呢那股子天王老子来了也敢捅他三刀的狠劲儿呢!都被这破地方的酒泡软了骨头吗!
酒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捏着饼干的手指猛地收紧,那块可怜的小熊饼干瞬间被碾成了碎末,簌簌地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裤子上。他猛地抬起头,那双一直浑浊迷离的眼睛,此刻像被投入了火炭的深井,骤然爆射出两道锐利如刀、冰冷刺骨的光芒。那目光,带着久居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野兽般的凶戾,瞬间穿透了老狼所有的愤怒和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