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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的蝉鸣像无数把生锈的锯子,在窗外刺耳地切割着空气。我盯着餐桌上跳动的烛光,蛋糕上的奶油玫瑰花正在空调风里慢慢融化,滴落的糖霜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宛如前世我后脑磕在桌角时渗出的血。这栋位于市中心的三层别墅,每一寸装潢都浸透着我的血泪——客厅那盏水晶吊灯,是我在电子厂连续三个月夜班换来的;母亲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抵掉了我整个大学的学费;就连弟弟书房里那套限量版的漫画收藏,都是用我考研的报名费换来的。墙角立着的跑步机,崭新的皮质跑带还散发着化学气味,那是弟弟心血来潮要减肥时,母亲让我从工资里预支的八千块。
悠悠许个愿吧。父亲的声音裹着糖醋排骨的油腻气息飘过来,他夹着肉块的筷子在我碗口悬停,腕间新换的沉香木手串散发着刺鼻的人工香气——那是上周他带着弟弟去寺庙祈福时买的,美其名曰给全家求平安,却连我夜班回家时需要的一盏路灯都舍不得装。母亲戴着翡翠戒指的手轻轻叩击瓷盘,发出清脆声响,那抹碧绿让我想起被她拿去抵债的录取通知书,油墨印在她掌心的模样。当时她正对着镜子试戴新买的珍珠项链,漫不经心地把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揉成一团,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弟弟翘着二郎腿,脚上的限量版球鞋价值两万八,鞋盒还安静躺在我曾经睡过的阁楼角落——那个阴暗潮湿、堆满杂物的小空间,屋顶的石膏线早已开裂,冬天漏风夏天漏雨,1.2米的小床上铺着我初中时的旧被褥。此刻他正用镶钻的手机支架支着平板,投屏播放着最新的电竞比赛,音响声盖过了母亲的尖叫。
重生的齿轮在我咬破舌尖的瞬间开始转动,铁锈味混着蛋糕甜腻在口腔蔓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却比不上记忆里的万分之一——三年前那个深夜,我蜷缩在阁楼角落,听着楼下父母数钱的窸窣声。父亲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母亲用红笔在账本上划拉:悠悠这个月工资五千八,给小浩还信用卡三千,剩下的交房贷。弟弟在客厅开着功放打游戏,笑声刺破耳膜。他们撕碎我藏在墙缝的补习费存折时,纸张断裂的脆响至今仍在噩梦里回响。那是我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在早餐摊帮工,捡了三个月易拉罐,在餐厅刷盘子到凌晨,手指被洗洁精泡得脱皮,顶着冬日刺骨的寒风换来的希望。
我想...我故意拖长尾音,看着母亲举着银刀的手微微发颤,父亲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弟弟已经迫不及待伸手去够蛋糕,袖口滑落露出的百达翡丽,表盘折射的冷光让我想起电子厂流水线的探照灯。在那里,我曾连续三个月每天工作14小时,盯着高速运转的零件,稍不留神就会被传送带划伤。有次加班到凌晨,我靠在储物柜上打盹,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浩要换新车,你转十万过来。
突然抓起燃烧的蜡烛,火苗燎到睫毛的焦糊味里,我直直按向母亲惊愕的脸庞。她凄厉的惨叫混着蛋糕奶油的甜腻炸开,奶油融化滴在她名贵的真丝衬衫上,像极了她当初把滚烫的鸡汤泼在我手上时,留下的狰狞疤痕。父亲掀翻桌子的响动中,我抓起书包夺门而出,书包里装着我偷偷攒了半年的U盘,里面存着父亲公司虚开发票的证据、弟弟在澳门赌场的消费记录,还有母亲转移我存款的银行流水。
暴雨倾盆而下,巷子里的积水倒映着霓虹,像极了前世那场致命车祸的雨夜。我抹了把脸上混着雨水的血迹,听着身后传来父亲暴怒的咆哮。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个夜晚,我揣着攒了两年的学费往车站狂奔,口袋里的银行卡还带着体温。转过街角时,父亲的货车突然加速,车灯在雨幕中格外刺眼。我看见副驾驶座上母亲正在清点刚到手的彩礼钱——那是她给我相中的好人家,对方要求我婚后辞掉工作,专心在家伺候公婆。弟弟低头摆弄新手机,蓝光映亮他嘴角的冷笑,他刚用我的工资买了最新款的游戏主机。
此刻那辆熟悉的货车正轰鸣着碾过积水,车灯扫过巷口的瞬间,我把怀里的砖头精准砸向挡风玻璃。钢化玻璃龟裂的脆响中,我看见父亲猛打方向盘时,仪表盘上还贴着弟弟的照片——那个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宝贝,此刻正躲在别墅里打游戏,对外面的混乱一无所知。我转身拐进另一条巷子,手机在裤袋震动,是辅导员发来的消息,附带的PDF文件里,助学金申请表上的红色印章格外鲜艳。
雨水浸透的校服紧贴后背,我躲进24小时便利店。玻璃门外,父亲的货车在街道上来回疾驰,像头失控的野兽。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我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三天前偷偷拍摄的视频:母亲穿着真丝睡袍,哼着戏曲小调,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折成纸船。她对着镜子调整翡翠戒指的角度,笑着把纸船放进抽水马桶,水流旋转间,XX大学的烫金字逐渐模糊。这个视频我设置了定时发布,半小时后,它将出现在千万个手机屏幕上。
三天后,市医院VIP病房外,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我隔着玻璃看缠着绷带的母亲,她正举着手机对护士尖叫,屏幕上是我精心运营的社交账号。置顶视频下的评论已超百万,热一写着:我翻到她初中课本,每一页都记着'给弟弟攒学费',而弟弟的课本里全是游戏攻略。母亲突然注意到玻璃外的我,她扯掉脸上的纱布,露出右脸的烫伤,像条扭曲的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