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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十岁模样的奶奶。
她凤冠下的脸光洁如生,嫁衣却朽烂成絮,露出心口插着的犀角梳。当我们的目光相触时,所有时空开始坍缩。我看见1943年的雨夜,年轻的奶奶将女婴塞进树洞;看见母亲生产那晚,接生婆用朱砂在她肚皮画锁魂符;看见自己所谓的"童年",不过是寄居在尸身上的游魂。
血轿突然调转方向冲向古槐残骸,树桩年轮里嵌着的女婴脐带全部苏醒。我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珍珠嫁衣化作血雨,每一滴都映出不同年代的新娘。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听见天地间响起成婚的喜乐,而山道上红白纸钱仍在纷飞,分不清是送葬还是迎亲。
血轿撞上槐树桩的刹那,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我的瞳孔里映出无数个自己:襁褓中被塞进树洞的女婴,及笄那年系上银铃的少女,此刻嫁衣浸血的新娘——每个幻影的心口都插着那柄犀角梳。
奶奶的嫁衣碎片在气浪中翻飞,露出她后颈皮肤下蠕动的树根。我的身体正在雾化,珍珠坠地变成森白牙齿,嫁衣金线崩断成缠绕的肠衣。当指尖触到槐树年轮时,那些嵌在树脂里的脐带突然活过来,蛇群般钻进我七窍。
剧痛中最后的画面在视网膜上灼烧:宣统三年的宗祠,七个道士将女童封进陶瓮;抗战时期的雨夜,奶奶偷换命牌时颤抖的手;二十年前母亲生产时,接生婆往我嘴里塞的朱砂丸......
血月突然碎成琉璃渣,每一片都映着不同年代的我。穿嫁衣的、裹寿衣的、襁褓中啼哭的,无数个影子从裂痕中坠落。村民们石化的躯体开始风化,露出体内盘踞的槐树嫩芽,那些枝条顶端蜷缩着未成形的胎儿。
轿中的年轻奶奶伸手穿透我的胸膛,抓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一截缠着红绳的脐带。她将脐带系在槐树残桩上时,整座山峦开始震动。我听见地底传来婴儿此起彼伏的啼哭,那些声音汇聚成送嫁的唢呐,震得血轿分崩离析。
当我的意识即将消散时,突然看清槐树年轮最深处——那里躺着具怀抱陶瓮的枯骨,瓮中婴儿的头盖骨上,刻着与我锁骨下一模一样的生辰。枯骨腕间的银铃铛突然滚落,穿过五十年光阴,正正套上我逐渐透明的脚踝。
浓雾重新合拢时,山道上传来吱呀的轿轴声。某个佝偂的背影正在往新坟插香,碑前供着染血的嫁衣与褪色的银铃。风卷起纸灰在空中拼出歪斜的囍字,而远处古槐的断口处,一簇嫩芽正从腐血中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