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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田远处,张寡妇的红纱巾在风里飘。李凤霞看着陈广林的眼神追过去,指甲掐进掌心。自从去年他帮张寡妇修驴圈,那女人就常往他们家送晒干的沙枣,有回还看见她往他兜里塞钱。死老娘们,看什么看!陈广林突然甩了个耳光,她的草帽滚进棉田,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
夜里躺在炕上,李凤霞摸着墙缝里的照片。剩下的半张女儿脸被磨得发亮,嘴角的梨涡还在,只是照片边缘被陈广林撕过,缺了块耳垂。她想起开春时偷偷去镇上邮局,却被柜台姑娘翻白眼:地址都模糊成这样,怎么寄信纸在兜里揣了三个月,最后塞进灶坑烧了,灰末子飘起来,像极了东北的雪。
驴车的铃铛在午夜响。李凤霞摸黑爬起来,看见陈广林正往车斗里搬麻袋,张寡妇的红纱巾搭在车辕上。又去偷生产队的苜蓿她话音未落,麻袋里的苜蓿叶簌簌掉下来,露出底下半块偷来的咸肉。陈广林抄起驴鞭就抽:多嘴!你以为供销社的账是天上掉的
鞭梢扫过她手背,火辣辣的疼。李凤霞躲进柴房,听见驴车碾过石子路的声响。墙角堆着她捡来的罐头瓶,里面泡着去年秋天采的沙棘——本想攒够一瓶寄给女儿,现在瓶盖早生了锈。她数着瓶身上的划痕,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狗吠,还有男人的叫骂:抓贼啊!
第二天晌午,陈广林被民兵押回来,额角淌着血。李凤霞蹲在地上给他擦伤口,看见他裤脚沾着张寡妇家的骆驼刺。你就作吧,早晚把咱都送进局子!她话里带着颤音,手指划过他手腕的旧疤——那是当年在林场扛原木砸的,现在却成了打她的凶器。
棉桃开始吐絮时,李凤霞发现自己怀孕了。镇上的郎中把着脉摇头:你这身子,能保住才怪。她摸着肚子,想起十年前在东北林场的那个冬夜,陈广林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叫雪梅。现在炕头的刻字早被风沙磨平,只有她知道,在生字的笔画里,藏着半片红梅木片。
陈广林知道消息后却冷了脸:别是野种吧他蹲在门槛上抽烟,火星子溅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李凤霞没说话,只是把郎中开的安胎药倒进灶坑——她知道,在这盐碱地里,连骆驼刺都长不壮实,何况一个被诅咒的孩子。
深秋的第一场风沙来得猝不及防。李凤霞抱着晒好的棉絮往家跑,沙砾打在脸上像刀割。推开门,看见陈广林正和张寡妇在炕上数钱,红纱巾落在他磨破的棉袄上。你们……她的话被风沙堵在嗓子眼里,棉絮掉在地上,沾满沙粒。
张寡妇冷笑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钱是给广林治腰伤的。她涂着凤仙花的指甲划过陈广林的手背,李凤霞看见他缩了缩手,却没躲开。风沙在窗缝里呜呜叫,她突然想起老家的火炕,想起女儿第一次喊娘时的温度,眼泪混着沙子流下来,咸得发苦。
那天夜里,陈广林醉醺醺地摸进被窝:别闹了,等明年棉花卖了,给你扯新布。他的手带着张寡妇的雪花膏味,划过她的小腹。李凤霞咬着被角没出声,直到听见他打起呼噜,才偷偷摸出藏在枕下的药片——那是张寡妇落在柜台上的避孕药,她数了数,正好七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