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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进金山卫这段长城。将军的指节敲在画中山海关位置,三日后有商队出城,走漕帮的私盐道下江南。他突然转头盯着陈砚,目光似要剜进少年骨缝里,小兄弟可读过《纪效新书》戚少保说裱画用的浆里掺不得半分砂砾,这道理,送信时也是一样。
四更天,陈砚抱着染血的绫锦去后院浆洗。井水刚打起半桶,忽听见墙外传来异响。他踩上柴垛张望,只见月光下数十黑影正往城墙根蠕动,背上麻袋渗出暗红——是有人在偷运战死士卒的尸首!领头者转身的刹那,他认出是白日里哭城的断掌老汉,此刻那人腰间却别着镶翠的烟荷包,分明是城外盐枭的标记。
砚儿。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陈守拙握着那柄刘肇基留下的佩刀,刀刃映出老人眼底的悲凉,当年我随董其昌先生学艺,他说裱画匠修的是人间残缺。可如今这世道……刀柄忽被塞进陈砚掌心,温润的缠绳下藏着尖锐凸起——竟是半枚虎符!
运河上忽然火光冲天。一队蒙冲战船撞翻画舫,船头清兵弯弓搭箭,箭簇缚着的告示被夜风掀开一角,露出摄政王令的血印。陈砚攥紧虎符的棱角,听见城墙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那声响不像云梯,倒似传闻中红夷大炮在轰击潼关时的雷鸣。
阿蘅的《茉莉谣》就在这时飘了起来。少女抱着母亲灵牌坐在染缸旁,清唱声穿过渐渐弥漫的硝烟:茉莉开时城门雪,阿兄补衣娘补天……陈砚突然想起那血书边角还沾着片芍药瓣,今晨它落在虎骨胶里时,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第二章·血诏
崇祯十七年四月廿三,寅时三刻。陈砚的银针第三次刺破指尖时,他听见城墙外传来马蹄踏碎骨头的脆响。
血书缝在《江山社稷图》的夹层里,金箔压住绢帛边缘,乍看只是画中长城的鎏金砖缝。父亲陈守拙用虎骨胶封死最后一处接口,胶液混着血珠凝成暗红的痂——那是史可法咬破指尖写的乞字,半干的血渍晕开,像极了扬州城头将坠的残阳。
走盐帮的私渠。刘肇基的佩刀在舆图上划出一道弧线,刀尖停在运河支流的暗门处,卯时三刻开闸放水,你扮作捞浮尸的仵作,趁水浑时钻出去。将军的鳞甲上结着褐色血块,陈砚嗅出那是人血混着马粪的腥气。
阿蘅蹲在染缸旁捣着蓼蓝叶,青汁溅上她为母亲戴孝的麻衣。少女突然哼起《茉莉谣》,调子却比往常高了半度:……茉莉谢了城门开,阿兄撑船娘归来。陈砚的手一抖,针尖扎进《江山社稷图》里崇祯帝的冕旒,血珠渗进十二串白玉珠,天子面目顿时猩红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