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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慌。陈修远按住苏信发颤的手腕,指尖先触李三额角——上部天脉微浮而散,如落絮漂水;再按颊车穴,上部地脉壅塞如泥;接着是合谷、神门,中部人脉细如发丝,按之即无;太溪穴处的下部地脉,沉伏如石沉渊,需推筋着骨才能寻到一丝搏动。
上部天脉散,主阳气外越;地脉壅,主水湿上泛;中部人脉绝,心阳将脱;下部地脉伏,肾水凝冰……苏信的声音有些发抖,二十三处脉位的脉象在脑海里乱作一团,这、这该如何是好
陈修远却已坐在李三身侧,三指轻落寸口。舱内光线昏暗,苏信却看见师父指尖在脉枕上微微发亮,如同夜航船望见灯塔。寸脉微迟如羹汤冷透,关脉芤虚似空谷传声,尺脉伏匿若寒潭结冰。他忽然抬头,取艾条,灸关元、气海,快!
李三媳妇慌忙从药箱里翻出艾绒,苏信手抖得几乎点不着火。陈修远却已解开患者衣襟,在脐下三寸处悬灸,艾烟缭绕中,李三的喘息竟渐渐平顺。寸为宗气所聚,微迟是大气下陷;关为脾胃之主,芤虚是土不制水;尺为肾命之门,伏匿是水火不济。他边施灸边说,逐水药虽能泄浊,却伤了脾肾之阳,如今阳气将脱,当以‘塞流’为先。
苏信盯着师父手下的寸口脉,忽然想起《难经·十四难》里脉有根本,人有元气的句子。方才他遍诊九侯,被二十三处脉象迷了眼,却没看见最关键的寸口脉已露出根气将断的征兆——就像在乱麻中找线头,师父却直接握住了寸口这端,轻轻一拉便解开了死结。
艾条燃尽第三支时,李三忽然咳出一口清稀痰液,眼睑动了动。陈修远这才擦了擦额角的汗,从袖中取出《难经》残卷,借舱口微光翻开:你看这‘损脉’之说——‘一损损于皮毛,二损损于血脉,三损损于肌肉,四损损于筋,五损损于骨’。李三水肿咳喘,看似病在肌表水湿,实则五损已及骨髓,故尺脉伏匿,此为‘阴阳离决’之兆。
河水拍打着船帮,苏信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医案里见过的水肿忌攻条:师父是说,观寸口脉可知病损程度,不必遍寻九侯
非也。陈修远指尖划过竹简上的寸关尺图示,三部九侯如观全局地图,寸口脉则是地图上的指南针。李三的太溪脉伏匿,合谷脉细绝,这些在寸口脉上早有预兆——左尺候肾,伏匿是肾精竭;右关候脾,芤虚是脾阳亡。你遍诊时被上部的浮散脉迷惑,却忘了‘有胃则生,无胃则死’,关脉的胃气已虚,才是致命之由。
船工媳妇端来热姜汤时,晨光正穿透河雾,在陈修远袖口染了层金边。苏信望着师父为李三重新诊脉的手,忽然明白:三部九侯法是知其然,而寸口脉法是知其所以然——就像庖丁解牛,初时见全牛,久了却能见筋骨脉络,刀刃所至,正是关键处。
明日起,你每日随我练‘三部九候归寸口’。陈修远收拾药箱时,将一根刻着寸关尺的檀木脉枕塞进苏信手中,把二十三处脉位的脉象,都对应到寸关尺上,就像把散钱串成串,用时便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