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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支烛将尽时,她打开尘封的檀木匣。虎头鞋的银铃早哑了,七宝璎珞缠着林昭仪的断甲,《咏菊赋》残稿上的墨迹被岁月蛀空,唯余十岁那年被父亲摔碎的宁字,在月光下渗出褐色的泪。
雪夜咽气时,檐角铁马正唱到《折柳曲》末章。明棠望着晃动的帘影,忽见沅宝林抱着承稷立在灯晕里。婴孩腕间月牙胎记渗出血,滴在郑贵妃撕碎的《定西赋》上,晕出陇西河道图。
值夜宫女皆去讨新帝的登基赏,无人听见玉磬坠地声。寿康宫的雪安静地落,渐渐掩住檀木匣里半枚玛瑙簪——那抹缠丝红纹,原是四十年前林昭仪及笄时,母亲泣血编就的长命缕。
史官记明德太后薨那日,新帝正批阅青州堤坝的奏折。朱砂圈画处,几瓣枯菊从砚底浮起,花脉浸透墨汁,在宣纸上爬出楚宫舆图。冷宫位置凝着血珠,承煜以指蘸之,补全了林昭仪未画完的西疆战阵图。
更漏滴尽时,老太监扫出寿康宫最后一簸雪。灰烬里混着未燃尽的《金刚经》,焦黑的无我相三字缠着几根银丝——原是七皇子高热那夜,明棠为他祈福剪下的青丝。
百年后盗墓贼撬开妃陵,见楠木棺中无珍宝,唯余孩童虎头鞋一双。银铃里塞着褪色的绢帕,血书莫姓楚三字被岁月蛀成空洞,恰似那日冷宫墙外,七皇子第一声啼哭划破的天光。
宫墙外忽闻雁鸣,守陵人醉眼望去,见残碑上栖着只灰雁,羽翼沾着西域香料的气味。它年年冬来春去,羽色愈苍,似要驮走所有困在朱墙内的魂。
终
新帝翻开泛黄奏章,见先帝朱批:谢氏女堪为后宫典范。砚痕深透纸背,恰似那年祠堂青砖浸透的残香。宫墙外忽闻雁鸣,小太监笑问:这季节哪来的雁老嬷嬷眯眼望天:许是前朝冤魂化的大雁,总在雪夜要归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