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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煜吓得打翻砚台,松烟墨漫过青砖缝,爬出只垂死的蚂蚁。明棠拭墨的帕子忽地顿在半空——龙榻边垂落的手里,死死攥着半枚缠丝玛瑙簪。林昭仪撞钟那日,正是这支簪子勾破了帝王袖口的龙纹。
停灵七七,雪覆宫檐如裹素缟。明棠替新帝整理遗诏时,在夹层寻得褪色的《定西赋》。残稿边角画着稚拙的梅枝,花苞处标着朱砂小字:林氏庚辰年献。鎏金炉燃着西域香料,青烟里浮出郑贵妃癫狂的舞姿,她抱着不存在的婴孩,正对着虚空哼陇西的葬歌。
新帝掀帘问安时,明棠正将断簪系上七宝璎珞。十八岁的君王玄衣纁裳,腰间玉佩刻着承稷二字——原是陈美人溺亡那日,从太液池底捞起的旧物。
垂帘第三年秋,黄河舆图摊满紫宸殿。新帝朱笔圈画青州地界,笔锋戳破宣纸:母后看这河道可眼熟
明棠望着裂痕处漫开的墨迹,恍见入宫那日的柳絮粘在轿帘。四十年前飘过西角门的飞絮,此刻正化作奏折上的蠹虫,啃食着她故里的名字。夜雨叩打更漏时,她忽然看清河道走势——恰是七皇子高热那夜,自己腕间暴起的青筋。
霜降焚稿日,寿康宫石榴树又开出血色花。明棠在树根处掘出西域香匣,紫檀屑里裹着片青铜甲。承煜把玩时割破手指,血珠渗进甲纹,竟显出征西将军的徽记——正是郑贵妃父兄战死时,被黄沙掩埋的残甲。
新帝来请安时,明棠正将甲片系上承煜的长命缕。年轻君王抚过甲上血锈,忽然轻笑:母后可知,当年林昭仪小产那日,太医院少了两钱红花
冬至祭天,承煜的衮服绣满蟠螭纹。明棠为他正冠时,瞥见领口暗绣的楚宫舆图。冷宫位置缀着粒东珠,浑圆如沅宝林悬梁那夜瞪裂的眼。雪粒子扑打冕旒,十二串白玉忽化作十二道白绫,在朔风里晃出深宫所有冤魂的轮廓。
新帝执圭立于圜丘,祭文里四海承平四字被雪水晕开,化作太液池底陈美人散开的乌发。明棠望着他侧脸,恍惚见四十年前那个抚着《女诫》赞她恭俭的君王,正从香灰里伸出手,攥住所有未亡人的咽喉。
寿康宫的玉磬裂了道缝,恰是钦天监当年裂圭的位置。明棠最后一次抄《金刚经》时,承煜送来青州新贡的菊花砚。冰纹石上嵌着枯菊,花脉蜿蜒如冷宫墙上的血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