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三.伦理精神救赎可能性的积极探索。托尔斯泰在其《复活》中有一段经典的心理描写:他(指主人公聂赫留朵夫)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在最近这段时期对人们所发生的憎恶,特别是今天对公爵,对索菲雅,对米西,对柯尔涅依所发生的憎恶,其实就是对他自己的憎恶。说来奇怪,这种承认自己卑鄙的心情,固然不免使人痛苦,同时却又使人快乐而心安。聂赫留朵夫生平已经不止一次地发生过他称之为灵魂的扫除这类的事情。这分明是灵魂的复活和觉醒的生发,但仅仅这一点还不够,托尔斯泰在其小说中认为人灵魂的复活,关键在于释放善意,即有宽容心,爱世人,爱周围的一切。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实现伦理情感精神的救赎,也才能消解、摈弃现实伦理规则背离人性美好的元素或因子,做出为符合人类文明进程的伦理规则体系的新建构努力。小说文本似乎已经为这种努力提供了参照。这个参照来自本土和域外的两个人物:我学校里的他和我的一位日本友人山本有介。
我听见有人喊快过来避避雨!但我没有理会。但是我最终还是被那个人拉进了操场旁边的砖瓦房里。拉我的是位样貌清瘦、背部微驼的老人。两间砖瓦房过去是盛放体育器材的旧仓库,现在是他临时栖身的家。循循善诱之下,我就着风声雨声向他倒出了胸中的苦水——我眼里含泪,喉头哽咽。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不仅没有表现出同情,反而还把嘴一撇说:‘这有什么呢你看啊,有这么个人,他一九三七年辞别亲人,远涉重洋到美国去留学,获取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博士学位后,四七年九月回来,怀着一腔报国热情建设新中国。但是他的博士学位和留学经历却几乎成了他背负一生的罪孽。他当年也被关押和批斗过——去过夹边沟,蹲过牛棚,进过牢房,在凤阳五七干校还因为肺病丢掉了三根肋骨,72
年落户贵州思南又险些因为伤寒把命丢在了那里……’
我的眼前突然冒出一年前他们一家刚从乡下搬来学校时的情景:茶炉房门口,有人对着这位背部微驼、肩膀一高一低的老人的背影指指点点。我只知道他年过半百才讨上个贵州农村的寡妇做老婆,带来的两女一男三个孩子没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没想到他原来还是位留过洋的心理学博士。
按说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颓废甚或自杀,但是他始终都没有。
正如余华《活着》揭示的那样:活着,就是活着本身!在牧歌的文本里,活着本身饱含着内心的安静和对所有的不幸或罪恶的宽容和解,这是能够活着的动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放下。放下了,才会活出轻松、宁静,活出温暖的色彩。其实,这位留洋博士他已经放下了仇恨,所以他才不颓废,更不会自杀而是活着,他的伦理情感精神表明了他完成了自我救赎,逃离了苦海。当然,这并非要求人们麻木地逆来顺受,而是清醒地朝着宁静的方向不懈前行。
我对日本友人山本友介展示的其父日记和山本友介对其父山本一雄日记的态度和做法的叙述,则将伦理救赎升华到了社会政治伦理的层面并直指了因人性的恶导致了整个社会的灾难。
那一年,山本友介十六岁,正在读国中三年级。但是正值踌躇满志、多梦年华的他却不得不接受母亲离世和父亲切腹自杀这一惨烈悲剧——而他们先后离去的时间,相隔还不到四十九天。
山本一雄在他日记的最后一页写到:我向天地神明发誓:绝不能原谅!他们著书立说、发表演讲,在我们纯洁心灵中播下忠君爱国效忠天皇的种子。我们因为盲目的崇拜,单纯思想中把他们和更远大的见识、更合乎人性的智慧联系在一起,忽略了他们代表着权威的观念。事实上,他们统统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军人,是教唆人们去杀人、去送死的战争贩子。他们满口的大东亚战争是为了将东亚从英美等国的控制下解放出来,使各民族建设自己的新生活。在他们的蛊惑和煽动下,我是怀着狂热的宁舍弃身家性命也要为皇国奋斗拼搏的英勇气概,热情投身到这场所谓的永世维持国家昌隆气运和为大东亚建设战争中的。持续六年的战斗经历,我亲眼目睹了战场上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目睹了那些和我一样的年轻人的被杀和杀人,目睹了一个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刹那间血肉横飞化为乌有……即使他们中有人如我一样,侥幸躲过了刺刀和炮弹,但是,余生也只能是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煎熬……。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噩梦缠身的折磨!如果,死可以赎掉我身上的罪恶,可以除去那些我伤害到的人的痛苦,可以告慰那些被我伤害过的灵魂,我宁愿将生命沉没于万劫不复的深渊!即使这样,作为被抛弃的棋子、局外人,我也感到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