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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清同治十二年,朝廷派了个叫张玉奎的道台来这里。那张道台是个有本事的人,他着使清兵隐藏在山口关隘,单等着土匪往山套里撤回的时候一举将他们拿下。那时候,离富楼十八里远有个叫胡麻屯的地方。胡麻屯每十天逢一次集,张道台就把那些逮来的土匪带到集市上去砍,他自己亲自监斩。每一集砍十八,每一集砍十八;被处决的犯人的尸体要在街市上停放十日才允许收埋。直杀得人人心惊胆战,杀得偷鸡摸狗、打家劫舍者闻风丧胆,杀得这里方圆几百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说逮不净的虱子拿不净的贼。但是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这一百四五十年时间当中,这地方不仅再也没出现过土匪,就连小偷小摸也没有过。
说别说这会儿了,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别的地方都偷鸡摸狗的遍地是贼,唯独咱们这一带,生产队的粮仓,包括育种的地瓜窖子连看都不要看。人们宁愿饿得浮肿,吐酸水,也不会偷拿生产队的一粒粮食,一块地瓜……
可是过不了多久,陈兴旺的这段说辞又被他自己给攻破(或否定)了。
同样是这样篝火旁边的夜晚,陈兴旺满脸酡红,嘴巴喷着酒气,说他们祖上一直家境殷实,家里听使唤的丫鬟、婆子有一大群,被土匪连续抢劫三次以后,家道便开始中落,接着又遇上连年战乱,结果就再也没翻过身来。
说土匪第一次来的时候,搜罗去了他们家的金银钱财和珠宝首饰。本来细心的奶奶早就有所防备,那些银元藏在盛谷子的缸里,金条藏在盛猪油的坛子里,可是还是被他们给找到了。就像藏东西的时候他们亲眼看到过一样。他们命他爷爷奶奶打开黄花梨木箱子,命他母亲打开描金柜子的时候,又发现了他奶奶手上的金镏子,他母亲头上镶着红宝石的金簪子,他爷爷帽壳上缀着的祖母绿翡翠……就连挂在门后墙上的他奶奶的烟袋也没能逃过他们的眼睛,那烟袋三尺长乌木杆,烟袋嘴儿和烟袋锅儿都是青铜所铸,上面饰有铭纹,是奶奶当年的陪嫁。
说土匪第二次上门离第一次没有多长时间,除了把他们家洗劫一空以外,还掳走他奶奶去当人质,逼得他们家卖掉一处别院和几头牲口。
说土匪来第三次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在后院的堂屋里围着火盆烤火,一片汪汪的狗叫声由远及近传来,接着便是一阵嘭嘭嘭嘭的砸门声。经历过两次抢劫的他的母亲赶紧将一条三面新的棉被迅速卷好,揭起铁锅把被子填了进去,然后又把铁锅坐回到锅框上,在锅门口塞上了一把柴火。他爷爷扒开柴火堆,刚把一口袋粮食埋好,这时候,墙头上扑通扑通跳下两个人来。他们一个人拿枪抵着他爷爷,另一个跑去拉开门闩。大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涌进来几条黑衣黑裤的汉子。他们分工明确,配合得默契:有的把守关口,有的进屋搜索。一个喽啰发现了藏在抽屉深处的手电筒,伸长了脖子和胳膊去捞的时候,陈兴旺悄悄地攥紧了藏身条几暗屉里的马刀。他本欲抽出马刀对着喽啰项颈手起刀落血溅五步,可是他母亲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他母亲朝前努努嘴,陈兴旺这才发现他爷爷和奶奶还攥在贼人的手里。好在他们没人识破陈兴旺的动机。
这一次,土匪掳走的是陈兴旺的母亲。他们家不得不再卖掉十多顷良田和几头牲口赎回她来。
说他爷爷事后思忖:这庄上比咱穷比咱富的都有,为什么人家家家都平安无事,偏偏每次都摊上咱家呢而且三次抢劫都发生在我从兰陵回来的那天晚上莫不是暗中有人盯梢,把我当成了带路的,然后顺藤摸瓜找上门来的他爷爷原来是兰陵小红袄家的账房先生,每个月告假回家一趟,每次回来都背着两酒嘟噜白酒回来。可是自从当上大掌柜以后,家里连连遭遇土匪。他爷爷一拍大腿幡然醒悟,于是就赶紧辞去了小红袄家的差事。
你不是说,这里这一百四五十年都没出现过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