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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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年间,春日初晴,皇宫前那株老槐忽然枝叶繁茂,原本枯枝上,竟搭起一只雪白鹊鸟的巢来。那窝不大不小,偏像极了乐工用的腰鼓,结得匀称,缠得紧密,看着就不像凡鸟之作。
宫中内侍见了大惊小怪,飞奔入殿,跪下禀告:陛下,天降祥瑞,白鹊筑巢于宫前,巢若鼓形,必为吉兆!前朝常有好事之人,遇见什么双头莲、夜明犬,就编一堆好听话送到御前,说是天佑大唐、万年无疆。这回白鹊一出,连管太医院的御史也赶来凑热闹,说是金德显瑞,太平在即。
结果太宗一听,竟只是冷冷一笑。他站起身,负手走到窗边,看了片刻,说:我当年读史,笑隋炀帝整天琢磨什么祥瑞异物,今日倒轮到我了他一摆手,说:鸟筑巢,是为避风雨。有雨风雨可避,是为天恩;可若全凭鸟巢算吉凶,那这江山也太不牢靠了。
随后传令下去:拆窝,放鸟,不许祭拜!口气不重,语气平平,但满殿文武听了,却都心头一凛。有人偷偷地把圣人不言天命,专重人事写在袖子里,转身抄送给士林,说皇帝明君之姿不在鼓乐,不在羽毛,而在这冷静一句。
不过话又说回来,帝王要是总这么清明理性,也未必总能讨好天下人。世人爱听祥瑞,爱看瑞兆,就像寒冬腊月里,见一点绿芽也能联想到满园春色。可太宗偏偏不信,他信的,是人。
高宗还在牙牙学语时,那会儿宫里正乱成一锅粥,前头兵马刚出征,后宫女人们争宠未休。那日,小皇子扶着床沿学走路,东歪西倒地跌在地毯上,顺手抓起一支毛笔,在榻上乱挥乱写。宫女怕他弄脏绸布,赶紧递上宣纸,谁知他挥了几下,竟然模模糊糊画出个敕字。
敕者,帝王下令的用字,哪是三岁孩童信手可写的宫女吓得脸都白了,连夜送去给太宗看。太宗看了,神色一变,沉默许久。最后一把抢过那纸,丢进铜炉里烧了,浓烟冒起,一言不发。他只说了一句:这事,不得外传。说罢,屋子里的人,全都低头跪了下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其实太宗不是怕什么鬼神之说,也不是觉得儿子有天命之兆。他怕的是,这天下的权柄,本就如丝如线,最忌有人轻语风声。他怕文人借这字做诗,说天降帝星;怕道士拿这字设坛,说童子应命。他不是怕孩子写了字,他是怕人言可畏。
于是那纸烧了,灰飞烟灭,就像江山中那些刚冒头的异议,刚起火星的乱象。宫里传说,这件事后来没人再提,就连高宗自己,也是一晃而过,从不提起。可宫里的老宦官常说:我们皇上,心是铁的。那铁,热时能锻刀,冷时能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