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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夫李建军再次出现时,推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车斗里装满了砖块。他的的确良衬衫洗得发白,眼角的皱纹里嵌着尘土:在建筑队搬砖,赚点辛苦钱。他从怀里掏出两瓶二锅头,瓶身还带着体温,哥,这酒……就当赔罪。我把酒瓶推回去,往他口袋塞了把晒干的金银花:泡水喝,去去火气。他转身时,我看见他后颈的晒伤,像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突然想起秀兰出嫁时,他骑着二八杠来接亲时挺直的脊梁。
高考放榜那天,儿子攥着录取通知书冲进院子,葡萄藤的叶子都跟着颤动。玉珍举着通知书的手不停发抖,老花镜滑到鼻尖:我娃考上了!她转身抹眼泪时,我瞥见她围裙口袋露出半截褪色的红布条——那是当年绑在我军功章上的,说是能辟邪。那一刻,所有的苦难都化作了甘甜,铁皮盒里的碎瓷片仿佛也在阳光下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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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架下的团圆与守望
送儿子去省城那天,玉珍蒸了二十个馒头,每个都塞进油纸包。路上吃,别买贵的。她絮絮叨叨,把腌萝卜干往行李里塞,食堂的菜没油水。我偷偷把存折塞进弟弟书包夹层,扉页写着学费专用,数字后面的零是用卖葡萄的钱一笔笔攒的。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玉珍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揽过她的肩膀,却发现她的身子比从前更单薄了。
葡萄藤爬满木架那年,镇上来了慰问团。戴大红花的领导握着我的手说向老兵致敬,镁光灯亮起的瞬间,我下意识挺直腰板。玉珍躲在人群后抹眼泪,她新做的蓝布衫上,别着用弹壳打磨的胸针。散场时,隔壁小孩指着我的军功章问:爷爷,这个能换糖吃吗我摸着他的头笑了,勋章边缘的棱角早已被岁月磨平,就像我们曾经尖锐的苦难,都在时光中变得柔和。
中秋夜,全家围坐在葡萄架下。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八仙桌上,建军带来的散装白酒飘着粮食香。当年年轻气盛,净说混话。他端起酒杯,手背上的伤疤是盖房子时砸的,敬姐夫,敬好日子。我碰杯时,看见玉珍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飘,突然想起新婚那晚,她也是这样披着月光,把我的军装扣子一颗颗缝紧。而如今,铁皮盒里的碎瓷片依旧安静地躺着,见证着这个家从破碎到完整,从苦难到幸福的每一步。军装的岁月,那些苦难与欢笑,都成为了我们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