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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咳嗽声惊动了全家。我蜷缩在炕上,看着玉珍就着油灯熬药,药罐蒸腾的热气中,她偷偷抹了把眼泪。去睡吧,明早还得上学。她头也不回地说,藏在身后的手却紧攥着那张化验单,仿佛那是她最后的秘密。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窗棂上,像极了1979年边境战场上,落在钢盔上的弹片,而此刻,我却只能在病痛和悔恨中挣扎。
开春时,建军的摩托车声突然消失了。听说是倒卖布料赔了本,连夜躲债去了外地。我盯着空荡荡的酒壶,把樟木箱里的弹壳串成风铃,挂在新栽的葡萄藤下。那些年摔碎的瓷片,被玉珍攒在铁皮盒里,共四十二块,每块边缘都带着暗红的印子——是她捡碎片时划破的血,还是我砸酒壶时溅的泪或许,那都是我们在苦难岁月里留下的印记。
6
葡萄藤下的新生
葡萄藤抽出新芽的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院子里,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王福贵推着辆装满春笋的三轮车来了,车轴吱呀声像首破了调的军歌,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他站在院门口,局促地搓着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春笋鲜,给孩子们尝尝。我躲在门缝后,看见他鬓角的白比玉珍的还要刺眼,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背着高烧的玉珍走了十里山路看医生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
进屋坐。我闷声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玉珍默默摆上碗筷,新蒸的馒头腾起的热气中,福贵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给孩子们带的麦芽糖……他的手布满裂口,指甲缝里还嵌着新鲜的泥渍,那是辛勤劳作的见证。我抓起筷子,狠狠夹起块腊肉塞进他碗里,动作粗鲁得像在扔酒盅,其实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愧疚和感激。
戒酒的日子比想象中难熬。我把所有酒具锁进樟木箱,钥匙却被我随手扔进水缸。开始反复擦拭军功章,铜绿被磨得发亮,露出底下崭新的金属色。有天对着镜子练习敬礼,腰杆挺得笔直,却在放下手臂时剧烈咳嗽,震得窗台上的碎瓷片铁皮盒叮咚作响。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部队,听到了熟悉的军号声,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豪情。
儿子高考前的深夜,我看见他在煤油灯下用短得握不住的铅笔头做题,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斜的线,像极了我在部队写家书时的字迹。玉珍把攒了半年的碎瓷片卖给货郎,换了支带橡皮头的新铅笔,笔杆上缠着她用布条打的防滑结,跟我当年在枪托上缠的纱布一个手法。看着他们为了生活努力奋斗的样子,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戒掉酒瘾,重新扛起这个家。
葡萄藤第一次结果的夏天,建军突然骑着生锈的自行车回来了。他头发白了一半,车筐里是两瓶散装白酒。哥,当年我……他话没说完,我已经接过酒瓶:进屋喝碗热汤。八仙桌上,玉珍炖的腊鱼香得勾魂,当年摔碎的瓷碗,如今换成了闺女从城里寄的金边瓷盘。窗外的弹壳风铃叮咚作响,混着葡萄藤的清香,恍惚间又回到了穿第七章:岁月的裂痕与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