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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塌方(1998年冬)
陈默的矿灯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煤尘在光束里浮沉如星子。他握着风镐的手冻得麻木,虎口被震得发疼,耳边是老张哼的跑调梆子戏,混着风镐突突的轰鸣。突然头顶传来细碎的石雨,陈默抬头看见煤层裂缝里渗出地下水,在矿灯下泛着冷光。
张叔,顶板不对劲。他关掉风镐,声音在安全帽里闷闷的。老张吐掉嘴角的烟屁股,用矿灯照了照:别一惊一乍的,这茬煤皮薄,渗点水正常。远处传来卷扬机的轰鸣,罐笼正在往下放新的支柱。陈默盯着裂缝,突然听见指甲刮玻璃般的异响——是岩层开裂的声音。
所有人退到巷口!他扔下风镐就跑,安全帽撞在巷壁上发出闷响。身后传来老张的咒骂,紧接着是天崩地裂的轰鸣。陈默被气浪掀翻在地,碎石砸在安全帽上叮当作响,黑暗瞬间吞没了所有矿灯。他趴在地上,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混着煤灰渗进嘴角。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在剧痛中醒来。矿灯已经摔碎,四周漆黑如墨,只有头顶远处透来一线幽蓝——是通风管道的应急灯。他听见微弱的呻吟,摸索着爬过去,摸到老张冰凉的手。张叔!他撕开急救包,手电筒的光束里,老张的右腿被巨石压住,裤腿浸透鲜血。
小默...跑...老张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矿灯下他的瞳孔在涣散。陈默扯下皮带作止血带,突然听见上方传来钢架扭曲的吱嘎声。更多的碎石簌簌落下,他抬头看见煤层顶板像破布般撕裂,幽蓝的应急灯在崩塌中熄灭。
当救援队扒开废墟时,陈默正用身体护着老张的遗体。他的左臂骨折,额角缝了七针,而巷下九名矿工,永远留在了1998年的冬夜。矿难报告上写着:违规使用老旧支护设备,现场管理疏忽。但陈默记得那些渗水的裂缝,记得岩层开裂前的异响——人类对地下世界的认知,从来都建立在血与泪的废墟上。
第二章
少年矿工(2005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