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民族主义的外与内 (第13/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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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满主义的口号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个口号简洁明了,可以构建起清晰的身份认同和动员机制,易于动员起革命。对应地,较为激进的革命派对于革命后国家的想象,就是以内地十八行省(也有说二十二行省者)为基础的,武昌革命军所用的旗帜也是“十八星旗”,以象征内地十八行省。
武昌革命军的首义成功有着很大的偶然性,仅凭其军事实力并不足以对大清构成实质威胁;在袁世凯重掌朝枢之后,北洋军队很快对革命军形成巨大压力,汉阳遂失守。武昌革命军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通过其奋起,激起了所有对清廷立宪改革已经绝望之人的反抗之心,各地起义一时风起云涌,其中很重要的一波是长三角的立宪派所建立的江浙联军。近乎在汉阳失守的同时,江浙联军攻克了南京,革命的重心就此转到了立宪派实力雄厚的江浙地区。
立宪派更倾向于杨度式的政治国族主义,故而革命的整体基调不再是激进的“驱除鞑虏”,而开始转向“五族共和”。于是,江浙联军所采用的旗帜“五色旗”被南京临时参议院选定为中华民国国旗。作为激进革命派的孙中山也认识到了立宪派对于革命形势的主导,于是接受了五族共和的主张,并在1912年元旦的《临时大总统就职宣言书》中强调:“国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即合汉、满、蒙、回、藏诸族为一人。是曰民族之统一。武汉首义,十数行省先后独立。所谓独立,对于清廷为脱离,对于各省为联合,蒙古、西藏意亦同此。行动既一,决无岐趋,枢机成于中央,斯经纬周于四至。是曰领土之统一。”<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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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转引自张永《从“十八星旗”到“五色旗”——辛亥革命时期从汉族国家到五族共和国家的建国模式转变》,《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3月。该文对于革命基调的转变梳理得较为清晰,本段文字颇受其惠。">
中华民族的理念遂从以中原汉地为基础的汉民族主义转为以大清疆域为基础的中华民族主义,看起来是杨度的理念战胜了章太炎。
但是困境也随之浮现。中华民族主义应该是超越于汉满蒙回藏、统合多元要素的理念,由于不再有君主作为超越于多元之上的统合性象征,因此需要一种足够好的理念建构,才能吸收现实当中的多元身份标识。但这样一种理念建构并未实现。北洋时期继承了清末以来的地方分裂倾向,军阀割据当中根本无人有兴趣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国民党改组之后,意在通过统一的政党组织作为领导,来建设统一的国家,这就必须有清晰的理论表达以便作为政党的意识形态指导。孙中山在国民党一大之后花了半年时间做了十几场演讲,系统表达了其三民主义理念。中山先生谈到了他对于民族的认知,认为民族的来源有五大基础,分别是血统、生活、语言、宗教、风俗习惯,“就中国的民族说,总数是四万万人,当中参杂的不过是几百万蒙古人,百多万满洲人,几百万西藏人,百几十万回教之突厥人。外来的总数不过一千万人。所以就大多数说,四万万中国人,可以说完全是汉人。同一血统、同一言语文字、同一宗教、同一风俗习惯,完全是一个民族”<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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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孙中山:《三民主义》,《民族主义·第一讲》(1924年1月27日),北新书局,1927年,第7页。">。
这样一种表述,是在中华民族主义的名义下,采纳了汉族中心主义的立场。杨度在表面上战胜了章太炎,但章太炎暗度陈仓,又在实际中塑造了民族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