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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窗外的樱花正开得嚣张,粉白花瓣被春风卷着撞在ICU的窗户上,像一群急于窥探死亡秘密的精灵。苏夏数着呼吸机有规律的滴答声,喉间泛着铁锈味的血腥气。顾言握着她枯瘦的手,掌心温度比暖春更灼人,仿佛要把最后的热度都烙进她即将溃散的魂魄里。
阿言...她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得可怕,气管里像是塞了团浸水的棉花,樱花...开了吗
顾言把窗帘又拉开些,四月阳光淌进病房,给惨白的床单镀上金边。他弯腰时白大褂下露出浅蓝衬衫第三颗纽扣,那是去年生日她缝的,深蓝丝线绣着歪扭的音符。消毒水混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在鼻腔里酿成苦涩的酒。记忆突然鲜活起来。那天在实验室闻到同样的雪松香,她转身时撞翻顾言手里的培养皿。玻璃碎片扎进掌心,鲜血滴在对方白大褂下摆,绽成朵朵红梅。二十四岁的顾言已经学会用镊子精准取出嵌入皮肉的玻璃渣,不像十四岁那年,他捧着她在樱花树下摔破的膝盖,慌得连碘酒都打翻三次。
别动。顾言捏着她手腕的力道让她想起十二岁那年,他们偷喝梅子酒被苏父抓包时,少年也是这样攥着她翻墙逃跑。医用棉球擦过伤口时,他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翅般的阴影,下周带你去玉渊潭看樱花
那是她最后一次完整地触摸春天。此刻ICU窗外的樱花在春风中舒展,她却连抬起指尖触碰玻璃的力气都被化疗夺走。顾言白大褂口袋里窸窣作响,是水果糖包装纸在摩擦——自从她开始呕吐,他就随身带着各种糖果。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苏夏感觉有冰凉液体注入血管,意识浮出水面时,听见主治医师在门外说:最多三个月。声音穿过门缝,和十四岁那年他们在樱花树下埋下的铁盒一样,带着被泥土浸透的沉闷回响。
她突然想起化疗后第一次掉发。乌黑的长发纠缠在梳齿间,像被暴风雨折断的樱花枝。顾言站在浴室门口,白大褂衣角被攥出褶皱,却说要去买最新款的画家帽。那天傍晚他抱回十顶不同颜色的毛线帽,最后被她笑着扣上那顶鹅黄色的,衬得他冷白肤色愈发像解剖室的大理石台面。
想吃荔枝糖吗顾言的声音惊醒了她短暂的昏睡。他修长手指正在拆糖纸,金属镊子留下的薄茧蹭过她干裂的唇。甜腻在舌尖炸开的瞬间,苏夏看见他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黑色腕带——肿瘤科医生的身份标识,此刻却像提前戴上的丧箍。
暮色漫进病房时,顾言的白大褂染上橙红。他俯身调整输液速度的侧影与记忆重叠:十八岁暴雨夜,少年浑身湿透地翻进她家院子,怀里紧紧裹着被雨淋湿的生日蛋糕,白色衬衫透出肌肤的暖色。窗外的樱花突然被疾风掀起,纷纷扬扬掠过玻璃。一片花瓣粘在顾言肩头,像落在他白色战袍上的血痕。苏夏想提醒他,却看见他握着病历夹的手在颤抖。那些写满英文术语的纸张沙沙作响,宛如他们年少时在樱花树下埋下的信纸,正在时光深处慢慢碳化。
夜间查房的护士推门进来,带起一阵裹着消毒水的风。顾言起身时,白大褂衣摆扫过她裸露的脚踝。那一瞬间的触感让她想起十二岁仲夏夜,他们并排躺在老宅廊下,夜风卷着樱花掠过脚心时细碎的痒。
监测仪的蓝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苏夏数着顾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想起他说要当医生的那个黄昏。十七岁的少年站在樱花雨里,白大褂还只是医学院的实习服,却已经学会用解剖刀般精准的语气说:我要找到让癌细胞开不出花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