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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田埂跑道
阿飞的义肢卡进田垄时,金属关节爆发出矿车脱轨般的锐响。男孩跪扑在地的姿态像台报废的掘进机,指甲抠挖接缝污泥的动作掀起细小泥浪。林夏看见他后颈凸起的棘突——那是长期单腿承重造成的骨骼畸变,此刻正随急促呼吸起伏如鲨鳍。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矿灯玻璃碴,那是父亲事故现场捡回的遗物。
滚开!少年挥臂的弧度带着自毁式的暴烈,手肘撞飞了田埂边的稻草人。义肢裸露处焊着的安全生产-2003正在生锈,数字3的末端延伸出裂痕,像条指向矿井深处的箭头。林夏突然闻到血腥味,不是来自男孩渗血的掌心,而是二十年前父亲安全帽里凝结的血垢。安全帽内侧的编号071与她的号码布完全一致。
暴雨砸碎天际时,稻茬地变成蜂窝状的沼泽。林夏捆扎塑料布的手指被勒出紫痕,雨水顺着马尾辫倒灌进领口。她想起省队训练馆的防滑地胶,此刻脚趾却陷在烂泥里,每个脚窝都蓄着混血的水洼——她的,孩子们的,还有不知名亡魂的。水洼中倒映着矿灯的光晕,与当年父亲下井前的告别场景重叠。
蓑衣掀开的瞬间,霉味与汗酸扑面炸开。大壮从怀里掏出的运动服还带着体温,塑料袋上的超市标签显示购买日期是四年前——正是她夺冠的那天。袖口的省田径队-林夏已被洗得发白,针脚却依然倔强地凸起,像条永不愈合的疤痕。标签上的价格39.9元被雨水晕染成血色,恰似她手术费单据上的数字。
俺娘说淋雨会落下病根。男孩踮脚给她披衣服时,露出袜筒补丁下紫胀的脚踝。林夏的鼻尖擦过他潮湿的发旋,嗅到矿工澡堂特有的硫磺皂味,混着少年人荷尔蒙的青涩。一道闪电劈开云层,大壮睫毛上的水珠折射出棱镜效果,让林夏错觉看见无数个正在雨中奔跑的自己。闪电照亮了他后颈的烫伤疤痕,形状与矿灯吊坠的凹痕完全吻合。
阿飞突然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他正用稻草包裹义肢,干枯的茎秆却不断被雨水冲散。林夏走近时,发现那些稻草里混着煤矿传单的残片,泛黄的纸面上高薪招聘的字样正在雨水里溶解成血色溪流。传单背面印着安全生产标兵的照片,正是阿飞父亲的遗容。
第四章:意外
急诊室的环形灯管在视网膜上灼出光晕。大壮平躺在担架床,右腿石膏泛着冷石膏粉的腥气。他食指抠着接力棒红漆,指甲缝里的煤渣碎屑随脉搏震颤,像微型矿井在皮肤沟壑间塌方。林夏注意到他拇指甲根处的倒刺——那是扯猪草时芦苇叶留下的割痕,此刻正随发力渗出血丝。倒刺的角度与矿灯吊坠的凹痕形成镜像。
俺...能...男孩喉结痉挛般上下窜动,仿佛吞咽着打碎的体温计。冷汗从太阳穴滚落,途经耳后烫伤疤时突然加速,在床单洇出地图状的湿痕。护士扎针时,他本能地蜷成胎儿姿势,膝盖却固执地维持着起跑器上的预备角度——30度,林夏在心里默测,正是她当年创造省纪录时的发力夹角。这个角度让她想起父亲下井前弯曲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