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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像碎玻璃似的砸在电动车挡风板上,密集的雨珠顺着透明头盔檐儿成串儿滚落,凉得苏小晚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电动车坐垫被雨水泡得发凉,透过磨破的牛仔裤贴在腿上,她无意识地颠了颠屁股——这单加了二十块加急费,够她多买半箱电瓶水,值了。
手机屏幕在雨衣口袋里亮了又暗,她低头瞥了眼订单详情：市三院住院部B栋5楼护士站,小米粥+酱菜,备注：温的,别洒。备注是手写体,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墨迹在雨雾里晕开淡淡蓝痕。苏小晚把保温桶往怀里拢了拢,桶身的温度透过雨衣渗进来,混着小米粥的甜香,在这冷雨里格外熨帖。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消毒水混着铁锈的气味裹着寒意涌出来,呛得苏小晚鼻尖发酸。她刚迈出脚,眼前突然炸开一片刺目的黑红色——那颜色像被火烧过的炭,在护士站雪白的墙面前格外刺眼。
护士站里,穿洗得发白病号服的男人背对着她。他头顶悬浮的倒计时像团烧焦的炭,数字正以诡异的频率跳动：12:03:57-12:03:56-12:03:55……每跳一次,男人后颈就多一道深沟似的皱纹,从后颈蔓延到耳后,像被无形的手用刀刻出来的。那皱纹不是自然生长的,更像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了皮肤里的生机。
外卖。苏小晚把保温桶放在护士站台面,金属台面冷得她指尖一缩。余光瞥见男人转身——他左脸皮肤松弛得能揪起一把,眼尾皱纹像蛛网似的爬满,右脸却光滑得像二十岁小伙子,连毛孔都细得看不见,仿佛两半身体被强行用胶水粘在一起,接缝处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粉红,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谢谢。男人伸手接餐,苏小晚的指尖刚碰到他手背,掌心突然传来灼烧感。是齿轮烙印——那枚藏在她掌纹里的银色齿轮,正随着男人的动作缓缓转动。上回这么烫,还是在0秒客户案里,那个穿黑雨衣的男人摸她手腕的时候,当时她的掌心也像握着块烧红的炭。
给朵朵的苏小晚鬼使神差开口。她看见男人胸前的工牌：李建国,护工,而护士站电脑屏幕上,住院记录写着李朵朵,3岁,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男人的瞳孔缩了缩,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她醒了就爱吃热乎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擦过玻璃。
苏小晚跟着他往病房走,橡胶鞋底在打蜡的地面上发出吱呀的声响。路过23床时,她瞥见床上小女孩的倒计时——不是常见的红或黄,是干干净净的白,像雪地里的月光,正随着小女孩的呼吸轻轻起伏。小女孩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嘴唇白得像张纸,小拇指还勾着被角,露出半截褪色的小熊图案。
白的是正常寿命。她想起三个月前在便利店听周叔说的怪事——有人用寿命换命,典当者的时间会像被抽干的海绵,被救者的却像冻住的河水。此刻李建国头顶焦黑的倒计时每跳一次,后颈就多道深沟；朵朵床头那团月光似的白倒计时,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像两片被线牵着的纸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