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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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安雅的世界失去了声音。她不再碰钢琴,甚至害怕听到任何与古典乐相关的旋律。她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出租屋里,靠着做一些零散的翻译工作维生。她的才华,连同她的梦想,一同被她锁进了那个盖着厚厚防尘布的钢琴里。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灰色的人海里漫无目的地漂浮。
埃利安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黄昏发现安雅的。他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在城市里漫步,收集着那些被雨水冲刷出来的、细碎的情感。在经过一栋旧公寓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纯净的声音。那不是物理上的声音,而是一种情感的共鸣。他抬头望去,只见三楼的窗户里,一个女孩正呆呆地望着窗外,她的眼神空洞,像一口枯井。而在她的肩上,萦绕着一小团几乎快要消散的、银白色的光晕。光晕里,包裹着一个不断变化形状的、无声的音符。
这是……被遗忘的旋律。埃利安轻声说。他认得这种情感碎片,它属于那些曾经被深爱、如今却被主人刻意遗忘的东西。它在悲伤地哭泣,不愿就此消散。
那天晚上,埃利安打开了一个从未用过的、标签上写着舞台中央的聚光灯的瓶子,里面是温暖而明亮的、金色的光尘。他又取出了雨后泥土的清新和初次登台时的心跳。他将这些情感一一纺成丝线,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段从安雅身上收集来的被遗忘的旋律,将它作为最重要的纬线,融入了织机。
随着织机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一幅梦境渐渐成型。
当晚,安雅做了一个久违的、关于音乐的梦。梦里,她不在那个压抑的小出租屋,而是坐在一片开满了蓝色风信子的广袤原野上。她面前的,不是那架让她恐惧的黑色钢琴,而是一架由清澈的溪水和流动的月光构成的、晶莹剔透的钢琴。
她犹豫着,不敢伸出手。这时,一只翅膀上带着星光的半透明蝴蝶,轻轻落在了她的肩上。一股暖流从蝴蝶停留的地方散开,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被一种温柔的力量包裹着,那些长期积压在她心头的恐惧和自我怀疑,仿佛都被这股暖流融化了。
她试探着,将手指放在了那水做的琴键上。没有声音。但当她的指尖触碰琴键的瞬间,一圈圈涟漪散开,每一圈涟漪,都绽放出一朵美丽的、发光的风信子。她开始弹奏,用心去弹奏。她弹的,正是那首她在比赛中失误的曲子。这一次,没有评委,没有观众,没有期待,也没有压力。只有她和这片属于她的原野。
她弹得越来越投入,那些曾经让她感到窒息的音符,此刻却变得无比亲切。她不是在炫技,也不是在证明什么,她只是在单纯地、快乐地享受着音乐本身。随着她的弹奏,整片原野的风信子都开始发出柔和的光芒,汇聚成一条条光带,向夜空中升去,最终,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曲终,她抬起头,看着那片因她而生的星空,泪水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的眼泪,不是苦涩的,而是温热的、带着释放的甜。
